潘凡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踉跄前行,手袋链缠住手腕也浑然不觉,耳中还响着会议室里计算器噼啪作响的余音——那串天文数字的亏损报表,此刻正像块烧红的炭,烙在视网膜上。
"叮 ——" 手机在掌心震动,她慌忙按亮屏幕,是张董的来电。
前日还在半岛酒店称兄道弟的声音,此刻冷得像冰柜门缝漏出的风:"潘总,你公司那堆烂账我担不起啊。
今早联交所己经有人放风,说你们资金链断了,我要是再跟你合作,股民能把我祖坟刨了。
"指尖在屏幕上划出几道指纹印,潘凡望着玻璃橱窗里自己扭曲的倒影 —— 西装外套皱得像隔夜冷饭,口红早被咬得斑驳。
街角茶餐厅飘来***奶茶的甜腻味,却勾不起她半点食欲。
忽然间,手腕被拽得生疼,低头才发现手袋链绞进了街灯的雕花铁栏,扯得肩带发出断裂的预兆。
“搞什么丫!”
她骂了句粗话,蹲下身解链条,心里突然想起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颤抖着手指,她翻出通讯录里 “晓晓” 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背景音里传来冰块碰撞威士忌杯的清脆声响,还有隐约的音乐声。
“喂?”
林晓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晓晓,我... 我公司现在撑不下去了,你能不能... 借我点钱周转一下?”
潘凡攥紧了衣角,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嗤笑,刺耳得像尖沙咀码头午夜的汽笛。
“阿凡,你清醒点啦!
商场又不是讲感情的地方。”
林晓涂着新色号指甲油的手指把玩着苏氏集团的庆功宴邀请函,声音甜腻却冰冷,“你看下新闻,苏邢今天刚吞了一间上市公司,你这个烂摊子,谁敢接手?
我劝你早点宣布破产,好过被债主追着满街跑,到时候搞到身败名裂,多不合适呀!”
潘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听筒里隐约传来酒杯轻碰的脆响,还有林晓和旁人调笑的声音。
“就这样啦,我仲有个 Party 要赶,祝你好运啦!”
不待她回应,电话己经挂断,忙音刺得耳膜生疼。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最后无力垂落。
抬头时,正对上对街骑楼底那间古怪铺头 —— 深褐色酸枝木招牌刻着 “福禄堂 658 号”,繁体金字被岁月磨得发亮,门框上还贴着褪色的招财符,边角蜷曲着,像只随时要飞走的金蟾。
推门进去时,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店内暗沉沉的,唯有中央一盏铜葫芦吊灯洒下昏黄光圈,照见柜台后坐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
她眼尾扫着金粉,腕上红绳系着五帝钱,指甲涂成酒红色,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算盘。
"小姐贵人脚,难得踏贱地。
" 女子开口,声音像浸了陈皮的普洱,醇厚中带着点涩,"我姓财,单名一个琳字。
你今日来,可是想求个转运?
"潘凡正要开口,忽觉一阵眩晕 —— 一个月前在董事会被当众罢免的场景,又在脑海里过电影:苏邢踩着她设计的高跟鞋踏上讲台,身后投影着她辛苦十年的商业版图正片片崩塌。
指甲掐进掌心,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财小姐,我现在连公司楼下的咖啡都赊不起,你说我要转运,拿什么换?
"财琳放下算盘,绕着她走了两圈,旗袍开衩处露出脚踝上的朱砂痣:"别人求财要金,你求财要命。
你是十世恶人转世,今世本应横死街头,偏生执念太重,倒让我这福禄堂捡着个漏。
" 她忽然贴近潘凡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给你十年大财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十年后嘛..." 指尖划过自己锁骨,"灵魂归我,进入这福禄堂658号做个散财童子,怎么样?
"玻璃窗外,叮叮车叮当声响过。
潘凡望着财琳腕上晃动的五帝钱,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 —— 那东西早被她典当成周转资金,如今连渣都不剩。
十年?
她自嘲地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现在的她,连十分钟后的生路都看不见,还怕什么十年后的死局?
"好,我签!
" 她猛地抬头,眼尾的泪光被吊灯映成碎钻,"但丑话说在前头,这十年里要是有人再踩我一脚,我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财琳轻笑,从抽屉里取出张泛黄的契约,朱砂笔在她指尖点了点:"按个指模吧。
从今日起,你的运数便如这算盘珠 ——" 她哗啦拨响算盘,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梁上尘埃,"只进不退。
"指腹按在契约上的瞬间,潘凡忽觉有热流从掌心窜至头顶,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苏邢在会议室摔合同的手、闺蜜林晓挂断电话时丑恶的嘴脸、还有自己在天台撕毁破产申请书的剪影。
再睁眼时,财琳己坐回原位,算盘珠子颗颗归位,像从未动过。
"记住,十年之期,莫要失信。
" 财琳抛来枚古旧铜钱,"拿着,去旺角找陈师傅开个光,明日起,你的第一单生意,便在铜锣湾海景酒店三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