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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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造孽啊,原以为时大两口子是好的,没成想也是黑了心肝的。”

“可不是,时二两口子前年出去就没回来,生死不知,只留下个小哥儿守着家里的田产,不是入了狼窝是什么?”

下溪村时家门口,村人三三两两聚成团,看着院子里声泪俱下的小哥儿,忍不住感叹命运无常。

时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下溪村,家里是靠承接十里八村的酒席起得家,多少也算个手艺。

到了时大时二兄弟俩这辈,这手艺就传给了时二。

按理说这手艺应该传给时大,毕竟他是长兄。

但时大是个好吃懒做的,平日里就不爱跟着自家爹娘跑席子。

加上去私塾读了两年书,自诩是个读书人,更是觉得“君子应该远庖厨”。

时二却截然相反,腿脚勤快,嘴上能说,七八岁就跟着爹娘操持酒席,厨房里的事儿拿手得很。

没办法,时家爹娘就把这手艺传给了二儿子,不过也没有厚此薄彼。

家里是有些家底的,他们给时大盖起了两间青砖瓦房,又给置办了五亩上好的田地,张罗着给人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才撒手人寰。

时二自己住的是爹娘留下来的茅草屋,除了爹娘补贴的十两银子,后头都是靠他自己赶场接席赚来的。

三年后把茅草房变成了砖瓦房,置办了田地,也娶了夫郎,还生了个可人儿的小哥儿,一家三口也算过了段温馨日子。

可是意外难料,小哥儿十二岁那年,时二带着夫郎出了远门就没回来。

时大是个人面兽心的,面上收养了弟弟的遗孤,背地里却处处刁难磋磨,霸占了原属于人家的田产家财。

十几岁的哥儿成了他一家子的奴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身上瘦得没二两肉,露出的手背面上常带着伤。

村里人大都知道时大的德性,讨的媳妇生的儿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奈何自家没立场,帮小哥儿说句话都要被那不讲理的指着鼻头骂,这就算了,关起门来小哥儿也逃不过一顿好打。

久而久之,村里人就都不张口了,顶多背地里给这小哥儿塞口吃的接济接济,好歹小哥儿还是住在自己家里,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没成想今日这小哥儿十五岁的生辰,时大两口子竟商量着要把人卖到镇上富户里冲喜,小哥儿当然不干,吓得跪在院子里磕头求人。

“大伯、伯娘,求求你们了,不要把我卖掉,我能干活,能种地,什么都能干,求你们了。”

初春时节的风都带着冷意,院子里跪着的小哥儿衣着单薄不说,还满是补丁,身形瘦削,脸上面颊似是凹进去了些,徒留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空洞无神却大得吓人。

这会儿眼里蓄满泪水,泪珠止不住地流,他拼命哀求,拼命磕头,只为能够留在家里,守着那渺茫的希望等爹娘回家。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双大手粗鲁地将人拽起来,尖细刺耳地刻薄声在耳畔响起。

“你这小哥儿,真是不知好歹,自从你爹娘死在外头,我和你大伯将人好好养大成人,处处为你思虑周全,如今还帮你寻得了跟镇上老爷结亲的大好机会,你不感恩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可怜样给谁瞧呢。”

说着还不解气似的,一双手摸索到小哥儿腰间臂弯,用力一拧,钻心的疼痛难忍,时苦没防备,痛得哼出了声。

李春花冷哼一声,一把将人推开,冷声道:“做这狐媚子样也没用,有这闹的心思不如乖乖洗把脸去屋里等着,一会儿镇上就来人接你了。”

言罢,冷着脸上前一把将院门关上,把门口看热闹的人全都关在了门外。

时大见状才从屋里出来,指挥李春花把时苦关进柴房去。

省得这小哥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镇上来人接不到就完蛋了。

“哼,就会使唤老娘,要你干什么使的,凡事都把我往前头推,显得你时大多有风骨似的。”

李春花看不得自家汉子虚与委蛇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上前揪着时苦肩头的衣裳,把人拖进了柴房。

门口传来“咔嚓”一声,时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明白自己终是跑不掉了,蜷缩在柴房一角,将脸埋进膝盖,默默泪流。

——镇上,李家府邸灯火通明,院落里布满红绸喜字,廊檐下匆匆走过几个丫鬟,忙里忙外伺候屋里的人更衣盥洗。

待吉时一到,身着不合身喜服的时苦被喜婆婆按跪在堂前,宽大的衣袖裤腿下藏着被绑住的手脚。

有人抱了只身上系着红绸、鸡冠硕大红艳的公鸡走上前,跪到他旁边。

在喜婆婆的高声唱和中,小哥儿被逼着和一只公鸡拜了堂。

“好了好了,赶快把他送进屋里去吧,不要让我儿等急了。”

高堂前坐着的富态妇人急匆匆起身,使唤喜婆婆将小哥儿送进洞房。

喜婆婆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首接将时苦扛起来关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砰地一声”,屋里安静下来,除了时苦自外,只有床帐背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喘气声。

时苦不敢上前,手脚被绑着也不便于行,只能蜷缩着往后退到角落,一张惨白的小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床帐那头。

忽地,床帐后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沙哑虚弱的声音似是在唤些什么。

时苦听不清,也不敢上前,哪怕后背己经抵到了墙角,还是不自觉想往后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会儿,床帐后头就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房门又被推开,刚刚把时苦扛进来的喜婆婆嘟嘟囔囔走了进来。

“瞧我这记性,忘了给你松绑了,好孩子,我给你把绳子解开,你可不能乱跑,乖乖伺候你夫君去。”

喜婆婆边说边把时苦手脚的束缚放开,随即将人扶起来往床帐那头拉。

时苦被绑得手脚发麻发软,使不上什么力气,只能被拖着往前。

半晌,才哆哆嗦嗦冒出句话。

“床、床上那人刚咳嗽了。”

“什么?”

小哥儿声若蚊蝇,喜婆婆没听清,随口问了一句,不待回答,两人己经到了床帐面前。

喜婆婆随手一撩床帐,转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瞥见床上的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角残留着血迹,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啊!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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