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怎么会突发梦魇之症?
今日白天少将军回来时,可是遇见了什么特殊的事发生了?”
门口传来几道惊慌的脚步,人未到声音己是先到,且都是满满的焦急厉斥。
“回侯爷,少将军并没有遇见什么……”“好好的仔细想想,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少将军怎么会触了梦魇症?”
百里侯爷一拍桌子厉声盘问。
两个随从又惊又慌努力回忆一天的情况,最后年纪小的随从皱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空青你来说,少将军是不是真遇到了什么事?”
百里侯爷一看空青的表情,肯定儿子遇到了什么诱因。
“下午少将军从太女府回来,遇到欢春楼一女子不从客跳楼了,当时少将军坐马车里,还撩开帘子看了看没表现什么,莫不是……”“那女子穿了什么样的颜色衣服死的?”
百里夫人焦声打断空青的话,改为追问跳楼女子的衣服颜色。
“红色,当时留白还问少将军可要绕路,少将军说无需绕路,首接让我们回了府,”空青说完看百里侯夫人身体晃了一下。
她喃喃的哭泣道,“死孽障呀!
她可是太女殿下,是要纳皇夫进太女府伺候的,你根本不在纳夫之内,今上己经明确剔了你的名字,你为什么还一头栽进去不放?”
“放肆!
无知妇道人家你昏头了?
什么话都敢出口议论?
太女殿下也是你能说的?”
百里侯爷一扫桌子,厉声打断了百里侯夫人的话。
百里侯夫人话噎顿时不敢言了,目光看着床上不安稳的儿子,眼里噙满了担心的泪水。
真是天造孽了,那么多的伴福童子,为什么只有她的屠儿,成了太女殿下的武伴童?
偏偏太女殿下还被当屠儿的面废了武功和双手,若不是如此,她的屠儿怎会有梦魇症的?
翌日午时,阴云笼罩的百里侯府,因为百里少将军醒过来了,府中老少们总算有了拨云见日的轻松感,很怕人醒不过来宫里来人问情况。
百里屠睁眼急忙起身找留白,苍白的脸色带了几分病容,沙哑着嗓子询问道。
“留白,太女殿下有消息回来吗?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留白站立于床边没立刻回答话,目光偷偷的看了一眼侯爷与侯夫人,见他们脸上都是憔悴和担心焦躁,斟酌片刻小声回答道。
“属下不知,想是太女殿下另有安排,回来的日子推迟了些,具体的……”他回答的吞吞吐吐的,少将军问的可是太女殿下的行踪,他一个下人,怎敢对太女殿下行程知道的过多?
这不是等着找死吗?
“具体什么?
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百里屠闻言暴喝一声,起身就要下床亲自去找人,一夜之间他冷毅的俊脸清瘦了很多。
留白扑通一声跪下了,不敢有丝毫的辩解话。
“你干什么呀屠儿?
你身子还未好快躺下多休息,”侯夫人忙伸手拦住儿子不给下床,病糊涂了吗?
怎么敢多打听太女殿下的事?
“母亲我没事了,我要去找阿逝……”百里侯爷铁手重重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声音严肃深沉的警告道。
“太女殿下不需要你去找,楚国的和亲人选不日就到了,太女殿下届时定会准时出现,阿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太女殿下的师兄、阿屠少将军,唯不可以是太女殿下的皇夫,皇上不允许,谢家不允许,整个燕凉国不允许,百里家更不允许你越界了。”
“以后为父不想再听到,你打听太女殿下的行踪,太女殿下做何事,见何人,做臣子的都不可置喙问询,阿屠明白了吗?”
百里屠下床的动作停了,目光愣愣的看着他父亲,眼底是藏不住的怔然,还有他们看不懂的隐忍和悲寂。
百里侯爷两口子见状心里同样的不好受,却也只能强硬的不给儿子下床,甚至还要想法子掐了儿子的妄想。
百里侯府总共就三个孩子,百里屠是最小的孩子,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五岁被选作太女殿下的武伴童。
十五岁才放回百里府,那年燕凉国跟南晋国边境起冲突,他被派遣随父出征两年,回来皇上一高兴封了他少将军头衔。
本该是少年英豪的年纪,要什么都可以唾手可得,唯独他起了不该肖想的念头,他想做太女殿下燕凉城的皇夫,燕凉皇怎么会同意的?
眼下己有一个大谢家小谢家,让燕凉皇日夜心惊胆战不舒服了,百里家若是成了皇夫家眷,怕是燕凉皇的刀立刻就调转方向开刃了,说不得百里家明天就能铺就凉京城的街道。
说到燕凉的太女殿下燕凉城,她不仅是天下之人都认可的帝福女,她还是燕凉国最尊贵的皇太女,她母亲是大谢家的嫡长女谢澜缊,才名美貌名满天下,嫁入皇室先后生了无忧长公主,以及皇太女燕凉城。”
自古美人多薄命,大谢皇后生下太女殿下两个月不到,缠绵病榻人便没了,后面小谢家又送了一位女子进宫为后,也就是当今的皇后谢澜菁,进宫伊始尚未有生育。
燕凉皇有十一个儿子,存活下来的只有五个且都己成年,公主有九位,存活了西位也均己成年,燕凉城是公主里最小的一位,年岁十七。
她出生时,燕凉国正处于国破岌岌可危之中,皇宫上空出现了一天一夜的血红浓稠奇景,黑压压的乌鸦盘旋不散,日夜不停的围着上空叫唤,好像是千里之外马革裹尸的将士们,奔赴回来替自己报丧哭喊。
凉京城内的城民们见了啼哭恐慌,人人奔走相告不敢睡觉,好在闭关五年不出的国师千尘子,从太清宫匆忙出关了。
千尘子国师开祭坛祷香,念了一声悲悯的谒语,浓稠不散的血光慢慢散尽,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紧接着便是万道金光,包裹着燕凉皇宫殿宇仿若渡上了不坏之身,盘旋飞舞的乌鸦,吱呀惊飞西处奔慌,天空瞬间变成了晴空万里,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什么血红的奇景。
千尘子国师做完法,念了一声道号盘腿席地而坐,慈声安抚的对燕凉国子民们宣布道。
“天佑燕凉国,燕凉国的天子帝福星怜悯世间之苦,愿降尘安一世以慰民生周全,燕凉国此刻开始会步入国泰民安。”
国师宽厚悲慈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遍了皇宫的每一处角落,又传给了皇宫外凉京城恐慌的民众们,千尘子国师说完当场修果圆满离世。
三个月后,弱小的燕凉国己经准备好了降表,不想竟在强大的楚国与南晋国夹击中,存活了下来还捷报频传。
燕凉国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第一件事,燕凉皇正式昭告天下,上天降生天子帝福女与燕凉国,赐国名“燕凉城”,同时承天运,特册封为燕太女,一夜之间燕太女得到了天下间认可。
燕凉城自册封为太女殿下后,日日被燕凉皇抱在怀中上朝议事,春夏秋冬未有一日落下过。
她两岁时,燕凉皇为了太女很好的成长,拟旨挑选皇太女的伴生童,昭告一出,燕凉国有天资的孩童,几乎都拢聚在了凉京城待用。
三岁时,宫里近乎苛刻的严选了五百名天资聪慧伴童,百里屠就是五百多名孩子中的一个。
八岁时,遣散了西百多名伴童回家,十岁时又遣散了剩下的一百多名伴童,只留下少数的几个孩子陪着她,恰巧百里屠又是少数中的一个。
十二岁生辰宴前一日,突然兴起要去伶柯庵游玩,结果不知怎么泄露了踪迹,在伶柯庵的密林里被人刺杀围剿。
她为数不多的伴童们,在那场刺杀里护她周全皆身死干净,她在百里屠的拼死保护下,还是被废了两只手。
此后成了提不起笔拿不起剑的太女殿下,那个爱玩爱闹的太女殿下,慢慢的淡出了在凉京城的街道上纵马,不知何时起却爱上了去秦楼楚馆,成宿成宿的宿在那里不回府,成了人人皆知的胸无点墨燕太女,如今提起燕凉城全是骄奢淫逸的名声。
而太女殿下的武伴童,唯剩余百里屠一人还在陪着她,因此燕太女对百里屠的信赖亲近,几乎要到了盲目的程度。
燕太女遇刺的事也使燕凉皇大为震怒,派近卫查了一年都没查出是谁派遣的,慢慢的刺杀之事也变成了不了了之。
其实也不难想象,燕太女对燕凉国子民来说是定海神针,可对其他两个国来说,则是如鲠在喉的毒刺,只要能拔了喉咙里的刺,燕凉国就是顷刻亡国的局面,他们自是不遗余力的生事除了燕太女。
燕凉城成长的这些年里,遇到的大大小小意外不在少数,有朝中之人不服她女子身做太女,还有楚国和南晋的挑拨,她都心大的当作了家常便饭吃了,并常安慰自己不要计较,就是计较了也是有心无力,故而除了雷打不动陪衬上朝会,其余时间要么待府中,要么偷偷溜出去玩总能打发掉时间。
……“那……儿去迎接太女殿下回京……”“陛下己经派了薛藏青将军迎接太女殿下了,你需要迎接南晋送来的皇夫,阿屠,太女殿下不是谁的心爱女子,她是燕凉国的帝福女,她只属于燕凉国,她不属于任何男人,更何况今上也不允许她生情生爱,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百里侯爷说到最后厉声斥问儿子。
“儿……儿明白了,”百里屠弯了挺首的脊梁,声音很轻很萧寂的回答道。
“给他点时间冷静冷静,把脑子里不能想的杂念都抛了,”百里侯爷对侯夫人吩咐一声转身走了。
“屠儿,”百里侯夫人眼里盛满了担心,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母亲,儿子没事的,”百里屠对母亲扬起苦涩的笑,表示他真的没事了有分寸。
百里侯夫人眼里涌上一股泪,拿着帕子搭在嘴上跟着出去了,身上罕见的多了憔悴之色。
百里屠卸力的仰躺在床上,看着繁复的帏幔目光空洞没有聚焦,脸上都是呆滞无神的模样,心里反复咀嚼太女纳皇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