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蹲在刚开垦的田垄间,指尖捏着几簇泛着青芒的谷穗。
粟米的秸秆比他预期中矮了些,但穗头饱满,颗粒分明 —— 这是他用现代植物学知识筛选出的耐寒品种,三个月前播下的种子,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生命力宣告着远古土地对人类智慧的接纳。
身后传来石制锄头撞击泥土的钝响,二十余名部落青壮正按照他绘制的 “田字格” 划分新的耕地,他们赤着的脊背在晨露中发亮,腰间悬挂的不再是粗糙的石斧,而是改良过的青铜短刃 —— 那是林霄用黏土烧制坩埚,从河床泥沙里提炼出的第一炉青铜。
“阿霄,桑部落的人来了。”
老者乌图拄着枣木拐杖走来,腰间的兽牙项链随着步伐轻响。
自上次击退山豹部落后,这位部落大祭司看林霄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却也藏着未说出口的忧虑,“他们带了二十个青壮,还有五个女人、七个孩子。”
林霄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双腿上。
他轻轻地拍了拍兽皮围裙上的泥土,这些泥土是他刚才在田地里劳作时沾上的。
桑部落,这个名字对于林霄来说并不陌生。
三天前,这个小部落派出了使者,前来寻求石风部落的庇护。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栖息地被一群凶猛的狼群侵占,导致整个部落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举族投靠石风部落,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定居。
林霄其实早就预料到了结盟会带来人口激增的压力,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站在远处,他远远地望着那三十余个衣衫褴褛的身影。
这些人站在新建的木栅栏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孩子们躲在母亲的身后,偷偷地瞄着林霄和他身后的石风部落。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好奇。
而那些青壮们,则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石矛,仿佛那是他们最后的依靠。
由于长期的饥饿,他们的指节都泛着白色,这是一种本能的警惕。
“让他们进来吧。”
林霄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储备的兽肉分一半给他们,再给每个孩子发一块烤面饼。”
乌图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
林霄明白老人的顾虑:石风部落的粮仓虽因春耕有所充实,但骤然接纳三十人,相当于多出三分之一的口粮压力。
他转身望向部落西南角那片新开辟的湿地 —— 那里插着近百根芦苇秆,标记着他计划中的人工蓄水池,“告诉族人,今晚召开篝火会,我有话要说。”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窜向缀满星子的夜空。
桑部落的人围坐在外围,啃食着略带焦香的烤鹿肉,目光却不住投向石风部落的族人 —— 后者正将掺了野果的麦饼掰成小块,分给自家孩童,动作自然而从容,仿佛这不是稀缺的粮食,而是随手可得的馈赠。
林霄站在篝火旁,手中举着一根绑着麻布的木杆,麻布上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耕地、水渠和粮仓的简图。
“我们的土地,能养活更多人。”
他用生硬的古部落语说道,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意的顿挫,“但不是靠抢夺,而是靠耕种。”
他指向简图上的田垄,“去年我们种了十亩粟米,收了三百石;今年开垦二十亩,再加上新学会的‘轮作法’——” 他抽出另一根木杆,麻布上画着交替种植的粟与大豆,“豆子能让土地变肥沃,明年产量会更高。”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私语。
石风部落的老人们对 “土地会累” 的说法将信将疑,桑部落的青壮却眼睛发亮 —— 他们曾在迁徙中见过其他部落的农田,枯竭的土地上长着稀疏的作物,与眼前石风部落里墨绿的粟田截然不同。
林霄趁热打铁,指向湿地方向:“我们要挖一条渠,引山泉到田里。
水多的地方种水稻,水少的地方种粟米,就连石头多的坡地,也能种上麻和果树。”
他忽然提高声音,“但这需要所有人一起干!
桑部落的兄弟姐妹们,你们愿用汗水换粮食,还是像从前一样挨饿受冻?”
“我们干!”
桑部落的首领木牙站起身,他的左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是与狼搏斗时留下的,“我们会砍树、会挖沟,只要给我们土地!”
他的族人纷纷点头,孩童们攥紧手中吃剩的面饼,眼神里有了光亮。
林霄注意到乌图悄悄松了口气 —— 在远古部落,人口即力量,桑部落的二十个青壮,足以让石风部落的战士数量翻倍。
但挑战才刚刚开始。
次日清晨,林霄带着两队人马进山勘察水源,却在半山腰发现了异常:原本潺潺的山溪断流了,***的河床布满龟裂的泥土,岩石上残留着淡淡盐霜。
他蹲下身,指尖捻起泥土凑近鼻尖 —— 是盐碱化的征兆。
远古的气候远比现代干燥,加上春季蒸发旺盛,若不及时解决灌溉问题,新开的农田很可能在盛夏前枯死。
“必须建蓄水池。”
他对身边的木牙说,“还要挖一条暗渠,从上游的湖泊引水。”
木牙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镜湖,面露难色:“那里是‘苍狼部落’的地盘,他们去年杀了我们三个族人。”
林霄心中一凛 —— 苍狼部落,正是周边最强大的部落之一,据探子回报,其人口过百,拥有成片的牧场和训练有素的猎手。
但镜湖是唯一的活水源头,若想解决灌溉,就必须虎口夺食。
回到部落,林霄连夜绘制水利图。
他用烧硬的木棍在兽皮上刻下线条:镜湖位于西北高地,石风部落在东南低地,若修建一条坡度为三十分之一的暗渠,水能自高处流向农田;蓄水池则建在部落西侧的洼地,用黏土夯实池底,再铺上晒干的芦苇防渗。
但最关键的,是如何在苍狼部落的监视下修建水渠 —— 对方绝不会容忍有人染指他们的水源。
“我们需要‘盟友’。”
林霄对乌图和木牙说,“北方的鹿鸣部落、东边的红叶部落,他们都曾被苍狼部落欺压,我们可以提议共建水渠,按用水量分配土地。”
乌图皱眉:“部落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盟约,他们凭什么相信我们?”
林霄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青铜短刃:“凭我们能造出比石斧更锋利的武器,能让荒地长出粮食。”
他目光灼灼,“在这个世界,只有让别人看到好处,他们才会放下敌意。”
五日后,三队使者踏上了前往其他部落的山路。
林霄亲自带领一队,前往最近的鹿鸣部落。
他的兽皮袋里装着新烤的麦饼、一小袋粟米种子,还有半块磨得发亮的青铜 —— 那是他特意留下的 “信物”。
沿途经过苍狼部落的领地时,他们遭遇了巡逻的猎手,对方的石矛首指喉咙,却在看到青铜短刃时瞳孔骤缩 —— 在远古部落,金属意味着绝对的力量。
鹿鸣部落的营地位于一片桦树林中,三十余顶帐篷围绕着中央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鹿头骨和风干的麦穗。
首领鹿母是个中年妇人,脸上有三道平行的刀疤,那是远古部落首领的象征。
她盯着林霄手中的青铜,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听说你们击退了山豹部落,还让荒地长出了粮食。”
她的语气里带着审视,“你真能让镜湖的水流到我们的田里?”
“只要我们一起挖渠,每一滴水都会公平分配。”
林霄展开兽皮地图,用炭笔标出各部落的位置,“苍狼部落霸占镜湖,迟早会吸干湖水;但如果我们三个部落结盟,就能用武力和智慧守住水源。”
他顿了顿,“而且,我还能教你们制作‘肥料’—— 用野兽的粪便和腐叶堆肥,能让粮食产量翻倍。”
鹿母的眼神动了动。
在远古,肥料是闻所未闻的概念,部落全靠休耕恢复地力,往往需要开辟大量荒地。
若真如眼前这人所说,能让土地持续肥沃,那意味着部落再也不用为寻找新耕地而迁徙。
她忽然指向祭坛旁的两个青壮:“让他们跟你回去,看看你们的农田。
若属实,鹿鸣部落愿与你们结盟。”
与此同时,前往红叶部落的木牙也传回消息:对方首领红叶对青铜武器极感兴趣,己同意派使者前来。
唯有前往苍狼部落的使者被驱逐,带回的口信充满威胁:“敢碰镜湖的水,就等着被撕成碎片。”
但林霄早己料到。
当三部落的使者齐聚石风部落,看到那片绿油油的粟田、正在修建的蓄水池,以及部落青壮手中的青铜短刃时,盟约的雏形己然形成。
他们围坐在篝火旁,用各自的图腾在兽皮上画下契约:共同修建镜湖水渠,按人口分配水量;任何部落遭遇攻击,其他部落需出兵支援;青铜武器和农耕技术共享,换取各部落的猎物和手工制品。
签约当晚,林霄独自登上部落后方的小山坡。
月光洒在广袤的原野上,远处的镜湖泛着冷光,像一块被揉碎的银箔。
他摸了***前的登山扣 —— 那是现代社会唯一留存的物件,此刻己被磨得发亮。
山风吹来,带着远古特有的野性气息,却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他皱眉远眺,只见西北方的天空似乎泛着异样的红,像被大火熏染过的云层。
“那是苍狼部落的方向。”
乌图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语气凝重,“他们在焚烧草场,驱赶兽群。”
老人望向星空,“祖先说,当‘血云’出现,大地会被炙烤成焦土。”
林霄心中一紧,忽然想起现代地理知识:远古时期的干旱周期远比后世剧烈,一场大旱可能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他握紧登山扣,目光落在山脚下正在扩建的部落 —— 木栅栏己被石墙取代,新的帐篷鳞次栉比,农田延伸向远方。
无论前方是干旱、战争还是未知的灾难,他都不会退缩。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让自己成为风暴的中心,才能带领族人在远古的浪潮中站稳脚跟。
而那片正在修建的水渠、正在改良的种子、正在铸造的青铜,终将成为他争霸的基石,让石风部落从一个小族群,蜕变为远古大地的真正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