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位于城郊的宅院早己荒废多年,爬山虎像干枯的血管爬满砖墙,唯有正厅的雕花木门虚掩着——正是昨夜命案发生之地。
他握紧门环的手指微微发颤。
作为镇上唯一精通皮影机关术的匠人,李逸本不该踏入凶案现场,但死者临终前攥着的半截皮影碎片,此刻正安静躺在他贴身的荷包里。
铜锁"咔嗒"一声弹开的瞬间,霉味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扑面而来。
烛火在穿堂风中忽明忽暗,照见正厅中央那滩凝固的血迹。
李逸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地面,突然被某种冰凉的触感惊得缩手——血泊里竟嵌着半块青砖,砖面密布着暗红色纹路,宛如某种诡异的符咒。
"咔嚓"后院传来枯枝断裂声。
李逸猛然转身,烛台在慌乱中跌落,火光熄灭的刹那,他看见墙角阴影里闪过一截猩红的衣角。
----当晨光穿透窗棂时,李逸正跪坐在八仙桌旁。
昨夜那半块青砖被他用宣纸仔细包裹着,旁边摊开的樟木箱里,散落着从宅院各处搜出的物件:生锈的铜铃、褪色的戏服残片,还有那本用油纸包着的笔记。
笔记的封面是暗褐色的树皮纸,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焦痕。
李逸用裁皮刀小心划开油纸,纸页翻动时带起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跳着诡异的舞蹈。
扉页用朱砂写着"影戏秘录"西个字,笔迹潦草得像是仓促写就。
"戌时三刻,影窗现白骨..."李逸的瞳孔骤然收缩。
泛黄的宣纸上,墨迹晕染的字迹记载着某种仪式:每当月圆之夜,需用童男之血在影窗绘制符阵,再以皮影操纵术唤醒"影中之影"。
更令他心惊的是夹在书页间的干枯艾草,叶脉间竟沾着点点褐色——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镇东头的"听雨阁"飘来评弹声时,李逸正站在裱画师周老伯的店门前。
这家专营古籍修复的老店挂着"不修邪书"的木牌,此刻却透出昏黄的灯光。
"李师傅来得正好。
"周老伯掀开竹帘,枯瘦的手指捻着半截狼毫,"昨儿有位客官送来本《西游记》影卷,偏生缺了关键的三打白骨精一折。
"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个锦盒,盒中赫然躺着半截皮影——正是昨夜命案现场缺失的那部分。
李逸刚要开口,老人突然压低声音:"你可知这宅院旧主是谁?
三十年前的影戏案,七个匠人..."话音戛然而止,裱画刀在宣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李逸注意到老人腕间戴着串桃木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倒五帝钱纹——这是民间驱邪的法器。
----暮色西合时,李逸在码头遇见了第二个能解读笔记的人。
水手打扮的中年男人蹲在船舷边,手中烟枪明明灭灭:"老周那老头说得对,这宅子沾了阴气。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李逸手中笔记,"你该庆幸昨夜没看见影窗上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梆子声。
男人突然将烟枪狠狠掷入江中,"啪"地一声跳上舢板:"晦气!
晦气!
"船桨破水声中,李逸看见他后颈处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竟与青砖上的符咒惊人相似。
深夜的作坊里,李逸将青砖浸入特制的显影药水。
随着水汽升腾,砖面浮现出细密的沟壑,竟与笔记中某个符号完全吻合。
当他用银针挑起沟壑中的黑色物质时,窗外突然传来皮影戏的乐声——正是死者生前最爱的《白蛇传》选段。
"咔嗒"雕花木窗被夜风撞开,月光如银纱般铺满工作台。
李逸手中的银针突然剧烈震颤,药水中的黑色物质开始蠕动,渐渐组成一行小字:"影动则人亡,戏终则魂散。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皮影作坊的窗棂时,李逸在院中发现三枚带血的梅花针。
这些本该在昨夜仪式中使用的机关暗器,此刻却精准地钉在"影戏秘录"西个字上。
更令他不安的是,院墙外的青石板上,新鲜的血迹正沿着某种古老纹路蜿蜒——那正是笔记中记载的符阵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