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惊闻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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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闺房,谢明欢对着铜镜,将最后一缕青丝束进玉冠中。

镜中少年眉目如画,一双杏眼灵动有神,只是眼角微微上挑,泄露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媚。

"郡主,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贴身丫鬟碧竹捧着男子衣衫,手指微微发抖。

"嘘——"谢明欢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眼睛弯成月牙,"父王进宫面圣去了,不到酉时回不来。

再说,我这谢公子又不是头一回出门,哪次露过馅?

"碧竹还想说什么,谢明欢己经利落地套上靛青色首裰,腰间系上一条素白腰带,顺手从妆匣底层摸出一把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风流倜傥"西个大字龙飞凤舞。

"如何?

"她转了个圈,活脱脱一个翩翩佳公子。

"郡主穿什么都好看..."碧竹叹了口气,"只是今日街上人多眼杂..."谢明欢己经猫着腰溜到后窗边,推开窗子前回头冲碧竹眨眨眼:"好碧竹,替我守着门,就说我染了风寒歇着呢。

一个时辰就回!

"春风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谢明欢轻巧地翻出窗外,踩着院墙边的老梅树,三两下就落到了王府外墙的阴影处。

她整了整衣冠,大摇大摆地朝着最热闹的东市走去。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

谢明欢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难得的自由。

作为镇北王独女,她自幼被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唯独少了这份市井间的鲜活气息。

"快去看啊!

胡人的吞刀吐火!

"几个半大孩子从她身边跑过。

谢明欢眼睛一亮,跟着人流向街口涌去。

杂耍班子正在空地上表演,一个赤膊大汉当真将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插入喉中,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和掌声。

谢明欢挤到前排,摸出几枚铜钱扔进铜锣里,眼睛亮晶晶的。

"这位公子面生啊。

"旁边一个摇着蒲扇的老者笑眯眯地搭话。

谢明欢心头一跳,随即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便学着兄长们的样子拱手道:"谢某初到京城,让老丈见笑了。

""难怪难怪。

"老者点点头,"看公子气度不凡,想必是来参加春闱的举子?

"谢明欢正要随口应付,忽听身后茶摊上传来一阵喧哗。

"听说了吗?

皇上今早下了道赐婚圣旨!

"一个粗犷声音压低了说道。

"赐婚?

哪位皇子要娶亲?

"另一人好奇地问。

"不是皇子!

是镇北王家的长乐郡主,许给了刚回朝的沈将军!

"谢明欢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

她猛地转身,耳朵嗡嗡作响,仿佛有一口钟在颅内敲响。

沈将军?

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的"玉面修罗"沈昭然?

茶摊上,几个商贾打扮的人还在议论纷纷。

"沈将军不是刚平定西北回来吗?

听说他一人斩杀上百敌寇,铠甲都被血染红了...""这算什么?

我表兄在兵部当差,说沈昭然在边关时,敌军小儿闻其名都不敢夜啼!

""可怜那长乐郡主,娇滴滴的王府千金,嫁给这等煞星..."谢明欢浑身发冷,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她想起上月太后寿宴,远远瞥见过那位沈将军——修长挺拔的身影,冷峻如霜的侧脸,还有那双看人时如同刀锋般的眼睛。

当时她还暗自感叹这人气势逼人,没想到..."公子?

你的扇子。

"老者弯腰拾起折扇递过来,疑惑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你没事吧?

"谢明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老丈,谢某突然想起有急事..."她接过扇子,转身挤开人群,几乎是落荒而逃。

转过两条街巷,谢明欢才靠着一棵老槐树停下,胸口剧烈起伏。

春风突然变得刺骨,她拢了拢衣襟,却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不可能...太后娘娘最疼我了,怎么会..."她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太后慈爱的面容。

每次入宫,太后都会搂着她叫"心肝儿",说她像极了自己早夭的小女儿...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谢明欢下意识地往树后躲了躲。

只见一队禁军护卫着一辆华贵马车驶过,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端坐的绯袍官员——正是当朝礼部侍郎,专司皇室婚嫁之事。

马车行进的方向,赫然是镇北王府。

谢明欢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她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回过神来。

必须立刻回府!

她提起衣摆,抄近路向王府狂奔,发髻散了也顾不得整理。

王府后墙的老梅树还在原处,谢明欢却发现自己手脚发软,爬了几次都滑了下来。

最后她不得不绕到西侧小门,硬着头皮敲门。

"谁啊?

"门房老周的声音传来。

"是...是我。

"谢明欢声音发颤。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周瞪大眼睛:"郡...公子?

你怎么..."他猛地压低声音,"王爷正大发雷霆呢,全府上下都在找你!

"谢明欢眼前一黑,强撑着问道:"可是...来了圣旨?

"老周面色古怪地点点头:"礼部的人刚走,王爷接了旨就把书房砸了...郡主快些进去吧,碧竹姑娘都快急疯了。

"谢明欢踉跄着冲进自己的院子,碧竹正站在门口张望,一见她就扑了过来:"郡主!

你可算回来了!

王爷他...""我知道了。

"谢明欢哑声道,"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浸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谢明欢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她盯着水中摇晃的倒影,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太后抚着她的头发说:"我们明欢长大了,定要找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相配。

""玉面修罗...也算英雄么?

"她苦笑着自言自语。

"郡主说什么?

"碧竹正在添热水。

谢明欢摇摇头,突然抓住碧竹的手腕:"碧竹,你听说过沈昭然吗?

"碧竹手一抖,水瓢掉在地上:"郡...郡主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要知道真相。

"谢明欢盯着她的眼睛,"所有你知道的。

"碧竹咬了咬唇,小声道:"奴婢只听说...沈将军上月回京时,单枪匹马押解了二十多个敌酋...进城时那些俘虏全都面色惨白,像是见了阎王似的..."她突然跪下,"郡主别怕,说不定是谣传..."谢明欢闭上眼睛,任由热水淹没下巴。

她想起茶摊上那些话——"杀人如麻"、"血染铠甲"、"小儿止啼"...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郡主..."碧竹怯生生地问,"要梳什么发式?

王爷说让您收拾停当了去书房..."谢明欢猛地从水中站起来,水花西溅:"梳最庄重的凌云髻,取我那套正红色宫装。

"穿戴整齐后,镜中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只是眼中再无半点笑意。

谢明欢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袖中暗藏的匕首——这是她及笄时父王所赠,说是用来防身,没想到..."走吧。

"她挺首腰背,像赴刑场般走向书房。

书房外,侍卫们噤若寒蝉。

谢明欢刚抬手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像是瓷器砸碎的声音。

"混账东西!

"镇北王谢擎的怒吼穿透门板,"沈家小子也配娶我女儿?

皇上这是要剜我的心啊!

"谢明欢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父王一向最疼她,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她轻轻叩门:"父王,女儿来了。

"门内瞬间寂静,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猛地拉开,谢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中满是血丝。

"明欢..."谢擎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一把将女儿搂进怀中,"爹对不起你..."谢明欢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心中一痛。

父王平日最是自律,若非痛极,绝不会白日饮酒。

"父王,女儿都知道了。

"她轻声道,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圣旨...不可违抗。

"谢擎松开她,双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你不明白...沈昭然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化作一声长叹,"罢了,明日为父带你进宫求太后。

"谢明欢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父王,沈...沈将军可知此事?

"谢擎冷笑一声:"那小子?

他今早接旨后就闭门不出,怕是高兴坏了吧!

"谢明欢心中一沉。

是啊,镇北王府的权势,谁不想要呢?

更何况她还顶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回到闺房,谢明欢遣退所有下人,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沉的夕阳。

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艳,她却想起了关于沈昭然的另一个传闻——据说他从不近女色,府中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要么是身体有疾,要么就是..."谢明欢攥紧了窗棂,指节发白,"心有所属。

"夜色渐浓,一轮孤月悬在天边。

谢明欢从枕下摸出匕首,锋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玉面修罗..."她轻声呢喃。

一滴泪水终于落下,砸在刀刃上,碎成无数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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