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摘下防蓝光眼镜，鼻尖几乎触到案上残卷。
台灯将她的影子钉在清代博古架上，那些错金银的青铜觚、龟甲占卜片在暗处蛰伏如兽。
《南山经》残片比她想象的更诡异——明明用东汉隶书抄录，却在"青丘之山"段落混入激光雕刻的微缩二维码。
当她用玛瑙碾子推开裱糊的桑皮纸时，纸纤维里突然渗出淡绿色黏液，空气里弥漫开腐烂海藻的气味。
"第47次修复失败。
"她在工作日志上画叉，腕间银链坠着的犀角小刀突然震颤。
这是祖父临终塞给她的，刀柄刻着"遇邪则鸣"。
此刻它正发出蜂鸣般的声响，与远处雷暴产生诡异共振。
铜镇尺下的残卷无风自动，露出夹层里半张焦黄纸笺。
那是用1980年代英雄牌钢笔写的现代简体字："不要相信陆吾，他在篡改山海经..."墨迹被水渍晕染，最后几行字化成一串经纬度坐标——指向洞庭湖君山岛。
当林夕用镊子夹起那片纸笺时，吊灯突然炸裂。
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指划过她后颈，青铜匜里千年未干的水渍开始沸腾，蒸腾的黑雾凝成三趾利爪。
她倒退撞翻明式官帽椅，怀素《食鱼帖》摹本飘落时被黑雾绞成碎片。
"别动。
"低哑男声贴着耳畔响起时，她的右手被无形力量按向残卷。
小指伤口渗出的血珠坠在"钟山之神烛龙"的"龙"字上，整张宣纸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火舌舔舐过的文字浮到空中，化作鳞甲毕现的赤色龙影，在修复室里盘旋咆哮。
玄冥从《海内东经》卷轴里踏出时，雨滴凝固成冰晶悬浮半空。
白发像雪瀑垂落腰际，左眼金瞳流转着熔岩般的光，右眼却被符咒绷带缠死。
他指尖轻触那些燃烧的文字，龙影立刻温顺地绕上他的手臂："巫咸族居然还没死绝？
"林夕抓起案上犀角刀刺去，刀刃却穿透他虚化的身体。
玄冥掐住她下巴迫使抬头，目光落在她颈间太极玉珏上："原来是你..."话音未落，玻璃展柜轰然炸裂，西周青铜剑破空飞来，剑身饕餮纹睁开血红双眼。
林夕在躲避青铜剑时撞翻朱砂墨匣，赤色颜料泼洒到《中山经》残卷上。
那些记载旋龟的段落突然活过来，墨字化作带刺龟甲覆满她左臂。
玄冥嗤笑一声挥袖，空中凝结的冰刃将龟甲劈成两半："拿女娲石的碎片当护身符？
可笑。
"她趁机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沾染血珠的古籍迸发出刺目金光。
整面书架的《山海经》摹本同时翻动，无数异兽虚影奔腾而出：从《西山经》跃出的穷奇撞碎博古架，文鳐鱼群叼走玄冥的束发玉冠，当康獠牙刺入他虚化的右肩。
"有意思。
"玄冥抹去脸颊血痕，左眼金瞳骤缩。
所有异兽瞬间冻结成冰雕，连同飞溅的雨滴和正在坠落的瓷片。
他踏着时空裂隙逼近，手指穿透林夕胸口却抓出一把发光沙粒："记忆被洗过？
难怪认不出..."剧痛中闪现记忆碎片：穿月白襦裙的自己跪在青铜鼎前，鼎内沸腾的血液里沉浮着同样的太极玉珏。
鼎身铭文浮现——"祭巫咸氏女，封玄冥于洞庭"。
当陆吾带队破门时，修复室却完好如初。
雨声重新灌入耳膜，林夕独自伏在案上，仿佛刚才的激战只是梦境。
只有满地冰晶和掌心攥着的逆鳞证明玄冥来过——那片黑鳞内侧刻着"元狩西年，巫阳封"。
"林小姐，解释下这个。
"陆吾扔来平板电脑，监控视频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本该空无一人的修复室里，她正用血在玻璃上画符咒。
而真实记忆中正在发生的打斗时段，所有监控画面都变成了雪花噪点。
九尾狐的香水味突然飘来。
林夕转头看见古籍仓库深处闪过旗袍裙角，那个神秘女人指尖夹着从她工作台偷走的坐标纸条，红唇无声吐出两个字："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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