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陈医生
他的意识在黑暗中不断下沉,恍惚间听到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接着便坠入一片混沌。
再次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烈,林羽艰难地睁开左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
晨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他下意识摸向右眼,纱布己经被更换过,绷带下隐隐传来阵阵刺痛。
“你终于醒了。”
低沉的男声从床边传来。
林羽猛地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癯,眼神却如同深潭般让人捉摸不透。
“你是谁?”
林羽警惕地向后缩了缩。
“我姓陈,是医院的心理辅导医生。”
男人翻开笔记本,“昨晚值班护士发现你在病房里大喊大叫,还试图撞碎窗户。”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林羽缠着绷带的右眼上,“能和我说说,黑诊所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林羽张了张嘴,那些鬼影在喉咙口翻涌,却化作了沙哑的咳嗽。
他突然愣住——病房里的陈设干净整洁,床头的电子钟显示着上午九点,隔壁床的老人正悠闲地看报纸,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难道,那些诡异的景象只是他因剧痛产生的幻觉?
“我...我记不清了。”
林羽别过脸。
陈医生若有所思地记录着,突然将笔记本倒扣在膝头:“你知道吗?
这家医院的旧址,曾是民国时期的刑场。”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枪决、绞刑、甚至活体解剖...解放后这里改建成医院,据说有不少怨灵被困在了地下。”
林羽的心脏猛地一缩,右眼的伤疤开始发烫。
他想起昨夜那个拄拐杖的老头,手腕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与陈医生描述的“活体解剖”不谋而合。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药车走进来。
“该换药了。”
护士的声音清脆悦耳。
林羽却死死盯着她胸前的名牌——李梅,和昨夜那个耳后有蜈蚣状伤疤的护士同名。
冷汗顺着脊梁滑落,他眼睁睁看着李梅揭开纱布,镊子夹着棉球靠近他的眼睛。
“等等!”
林羽抓住她的手腕,“你昨晚是不是来过?”
李梅愣住,随即露出困惑的笑容:“您说什么呢?
我今天刚上早班。”
她轻轻挣脱林羽的手,继续换药。
林羽却注意到,她耳后的确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只是比昨夜看到的小得多。
陈医生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一幕,等护士离开后才开口:“林先生,你的CT影像显示,右眼内残留着一些不明物质,像是某种...凝固的血浆。”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X光片,“但奇怪的是,这些物质在仪器下呈现出诡异的波动,就像...”他顿了顿,“就像有生命一样。”
林羽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黑诊所里那股温热的液体,此刻仿佛又在眼眶里流动。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百叶窗“哗啦”作响,将光影搅成破碎的蛛网。
陈医生的笔记本被吹落在地,一张泛黄的照片滑了出来。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一栋西洋建筑前,背景墙上写着“仁济病院”西个大字。
林羽的目光突然被照片右下角的身影吸引——那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护士,耳后赫然有一道蜈蚣状的伤疤。
“这张照片摄于1943年。”
陈医生弯腰捡起照片,“照片里的护士,在一次医疗事故中被患者家属袭击,不幸身亡。”
他凝视着林羽,“你知道吗?
昨天你大闹病房时,喊的就是‘李梅别过来’。”
林羽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右眼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猛地掀开被子想要逃离,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陈医生按住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旧的铜钱:“我早有准备。”
铜钱边缘刻着“驱邪”二字,泛着青幽幽的光。
“你到底是谁?”
林羽惊恐地看着他。
“我是个猎魂人。”
陈医生将铜钱贴在林羽眉心,“二十年前,我父亲也是在这里失踪的。
他在调查一桩连环医疗事故时,发现了医院地下的秘密——那些因医疗事故死去的怨灵,会通过血液感染生者,将其变成新的宿主。”
话音未落,病房的温度骤降。
林羽的右眼渗出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
他看见陈医生身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鬼影,有缺胳膊少腿的病人,有浑身是血的医护人员,他们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光。
“快闭上眼睛!”
陈医生大喝一声,铜钱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那些鬼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雾钻进林羽的右眼。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却在黑暗中看到了惊人的画面:黑诊所里,王医生正将一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针管注入他的眼球,液体里漂浮着无数扭曲的人脸;而在医院地下深处,有一个巨大的血池,池底堆满了骸骨,血池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瞳孔,正缓缓睁开...“原来如此。”
陈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黑诊所的人在收集怨灵,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制造一种特殊的眼睛。”
他将铜钱按在林羽受伤的眼睛上,“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这枚铜钱封住你的右眼,将怨灵彻底镇压。”
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一半想要活下去,一半却被那些怨灵拖向深渊。
他想起父母佝偻的背影,想起送快递时客户温暖的笑容,突然抓住陈医生的手:“我...我不想变成怪物!”
“忍着点!”
陈医生将铜钱嵌入林羽的眼窝,金色的光芒与黑色的雾气激烈碰撞。
林羽发出凄厉的惨叫,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李梅被手术刀划开脸的瞬间,拄拐杖的老头被锯掉左腿的绝望,还有那个雨夜,黑诊所里王医生阴森的狞笑...当光芒渐渐消散,林羽瘫倒在病床上,右眼的剧痛奇迹般消失了。
陈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这里面是我特制的符水,每天滴一滴,能压制怨灵。”
他将瓶子塞进林羽手里,“记住,不要在午夜照镜子,也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
窗外的阳光重新变得明亮,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林羽摸了摸右眼,铜钱己经与皮肤融为一体,只留下淡淡的金色纹路。
陈医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了,如果你再见到王医生...”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立刻给我打电话。”
病房重新恢复寂静,林羽望着窗外的蓝天,却不敢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