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放手可以,你可不准再打我的马的主意。
不然我扭断你的胳膊!”
“好好好,我跑也跑不过你,打也打不过你,哪还敢再偷你的马?”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怪可怜。
我松开手,她揉了揉刚才被攥疼的地方,然后真的从布兜里掏出一块三七。
又从地上捡起小匕首,走到我跟前,让我伸出手,切下来几片薄片,放于我手中。
“你有帕子吗?”
她问。
我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帕子。
她接过去,轻轻把我的袖子往上撩了撩,先擦干净手腕上的血渍,再把三七片敷在伤口上。
然后拿帕子紧紧包扎了一圈,说:“好了,幸好伤得并不深,记住伤口别沾水,过几日便能好。”
“哦。”
我随口回应。
“我不是故意划伤你的,你刚才向我扑来,我害怕才拿出匕首防卫。”
她解释道。
我看了看手腕,心想,既然她有心替我治伤,应该也不是什么恶人,于是说:“罢了,你走吧。”
回头准备去牵马。
可小姑娘仍站在原地,只盯着我看。
我转头看她还未离开,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她诡异地笑了笑,竟从怀里掏出了我的名帖。
我又惊又气,冲她怒道:“哎呀!
你居然还偷了我的名帖!
快还给我!”
那名帖原本放在马背的包袱里,肯定是她在偷马前打开了包袱发现的。
小姑娘把手往回一缩,向后退了两步,问道:“这是你的名帖?
你叫杨廷和?”
我实未料到这蛮夷小妞居然还认字,再次冲她高声吼道:“我是谁关你什么事?
赶紧还给我!
这名帖可不是好玩的!”
说着便上去一把夺了回来。
“你真的是翰林院的官员?”
她歪着小脑袋继续望着我。
“是又如何?
你又是谁?”
她沉默了一阵儿没有言语,眼圈有些泛红,低下头去,缓缓说:“杨先生,实不相瞒,我叫索玛,是寻甸土司的女儿。
我叔叔为了争夺土司之位,杀了我全家,只有我逃了出来。
叔叔现在正派兵追杀我,所以才躲于这密林之中。”
“我己好几天没有见到人了,今日偶然发现先生在林中酣眠,且有匹马,便动了歹意想抢您的马逃出去。”
蛮夷之地恐怕也只有土司之女才认得汉字,小姑娘态度诚恳,不像在说谎,权且信她所言。
眼下偷马未成,我便问她:“那你如今身处险境,打算怎么办呢?”
“先生可能有所耳闻,我们这里的人只识土官,不受***管束。
我本想投奔周围几个山寨,请来救兵为父兄报仇,谁料那几家皆己投靠叔叔,并不理会我的请求。
眼下单凭我一人之力,实难与叔叔抗衡。”
小姑娘顿了顿,又望了望我说:“不知先生可否帮我想想,如何才能报仇雪恨?”
我与这个叫索玛的姑娘初次相遇,她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后,竟主动向我求救,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但我亦是孤身一人,无兵无将,如何帮她呢?
我一边将名帖收好,一边思索,脑袋灵光一闪,还真叫我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有蛮民叛乱之事,不如去向坐镇云南府的黔国公沐琮如实禀告。
我听说他为人持公秉正,骁勇善战,云南地方上的滋事叛乱,皆是他出兵镇压。
你去找他,请朝廷为你做主,肯定可以帮你报仇。”
沐琮(1450年2月24日-1496年10月12日),字廷芳,号益庵,明朝袭爵第三代黔国公。
“先生果然与我想到一块了,我亦想去云南府找沐国公。
但是我与他并不相识,唐突拜见,怕他不肯出兵帮我。
哎,不知先生可否帮我引荐?”
“我第一次来云南,又不认识沐琮,如何帮你引荐?”
我感觉她在跟我开玩笑。
“我听说沐国公非常尊崇学官,每每有人考上生员定会设宴优奖,发扬尊学重教之风。
杨先生,您是翰林的文官,若您出面帮我引荐,他肯定愿意出兵,待我大仇得报,必感谢先生大恩。”
索玛说完,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我在京城听说过不少沐琮坐镇云南、征讨叛乱的事迹。
他军功卓著,口碑上佳,我来云南去拜访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眼前的索玛姑娘身负血海深仇,且有勇有谋,对我也非常有礼,似乎不好意思拒绝她呀。
她见我犹豫,又说:“先生不是正好要前往云南府吗?
您把我带上,我熟知本地道路,亦懂土语,可与先生做个向导。”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云南府?”
我十分惊讶。
“你那包袱里有封信,你老丈人黄先生喊你来云南府相亲,你媳妇儿在云南府,你不去那里,还能去哪里?”
哦呦,要死要死,这索玛姑娘偷看我的信和名帖,把我的底子都摸透了,看来不送她去沐公府都不行了。
我又惊又羞,冲她怒道:“你……你居然敢偷看我的信!”
“先生勿恼,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看了。
先生若答应与我同去云南府找沐国公,并为我引荐,我必重谢先生!”
她笑了笑,用真诚的目光望着我,渴望我能点头同意。
唉……这都啥子事儿嘛!
“不图你谢恩,只是既然与姑娘萍水相逢,也算有缘。
我此行正要去云南府,你就与我一起上路吧。
不过我一个外地人,帮不了你太多,只能把你送去沐公府,交给沐琮,至于他出不出兵,如何平乱,我可管不着了。”
我对她说。
索玛一听我答应了,顿时开心地手舞足蹈,连忙重新挽起头发,戴上帽子,恢复成男装。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去牵马,对我憨憨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太好了!
杨先生请上马,咱们这就出发吧!”
好家伙,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刚才还似仇人一般打得天昏地暗,眼下突然就变成了同行的伙伴。
索玛啊索玛,你若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白费那偷马的力气?
我翻身上马,她在前领路,就跟孙悟空保着唐僧西天取经似的,向南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