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往后抽手,银镯却越卡越紧,镯面刻的”真真“二字硌得腕骨生疼——这是母亲肖真真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需要帮忙吗?”
薄荷味的气息混着松香压下来,陈槿涵仰头时,撞上一双深褐色瞳孔。
来人指尖夹着枚碎钻袖扣,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中段,露出眉骨下那颗泪痣——正是器乐系传说中拉小提琴能让弦音结冰的陆进呈。
“往左旋半圈。”
他蹲下来时,西装裤蹭过她膝盖。
袖扣尖端探进琴弦缝隙,轻轻撬动间,她闻到他衬衫领口若有似无的橙花洗衣液味道。
银镯终于松动的瞬间,他的食指擦过她腕内侧的淡红色疤痕——那是上个月父亲酒后摔碎烟灰缸时划的。
陆进呈指尖猛地顿住。
陈槿涵迅速缩回手,把银镯塞进毛衣袖口,却见他瞳孔微缩,盯着她藏起来的手腕,喉结滚动了两下。
“谢谢。”
她站起来时,琴凳硌得膝盖发麻。
迎新会的暖场音乐从门缝飘进来,是舒伯特的《军队进行曲》,鼓点敲得人心慌。
“你的弦……”陆进呈忽然伸手,指尖触到她方才调试的A弦,“音准偏低。”
他的指腹在琴弦上轻拨,震颤的余韵扫过她手背,像片羽毛掠过琴键。
陈槿涵后退半步,后腰抵在钢琴上。
她看见他琴盒斜靠在谱架旁,盒盖半开,露出一角泛黄的照片。
没来得及移开视线,那张照片忽然滑落在地——是个穿白裙的女人抱着三西岁的男孩,背景是陆家老宅的玫瑰园。
陆进呈弯腰捡照片的动作突然僵住。
陈槿涵瞥见照片里女人腕间的银镯——和她的那只极为相似,甚至连”真真“二字的刻痕走向都如出一辙。
“抱歉。”
她慌忙蹲下身,指尖触到照片边缘时,陆进呈己经先一步捏住纸角。
他的指节泛白,把照片塞进琴盒最底层,扣锁时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该你上场了。”
他忽然站起身,拿起琴弓转身就走,黑色风衣扫过她脚边的谱夹。
陈槿涵弯腰去捡,看见他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内侧刻着行小字:For my Alice。
聚光灯在舞台中央投下光斑,陈槿涵坐上琴凳时,发现陆进呈正站在侧幕旁调弦。
他抬头看过来,金丝眼镜反着光,唯有那颗泪痣在阴影里明明灭灭,像琴谱上一个未标时值的休止符。
她深吸口气,指尖落在琴键上。
肖邦的《夜曲》第一句响起时,腕间银镯突然发烫。
余光里,陆进呈的小提琴弓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后台的时钟指向七点零七分。
陈槿涵不知道,此刻陆进呈琴盒里的半张照片上,肖真真的唇角还凝着未落的笑意。
而她藏在毛衣下的疤痕,正与照片里女人手背上的旧伤,在时光的褶皱里悄然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