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香炉咯吱咯吱的摇摆了几下,一个扎着发髻金晃晃的脑袋伸了出来,虽显怒气,但那微皱的柳眉间,难掩一抹高贵之色。
若不是那散落在脸颊的几缕金丝和满身尘土,即便说是这世间绝色也定不为过。
“都说了不要扮男装,你怎么不听呢?”
李寒山无奈的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另一块石头。
“哼!
扮男装怎么了?
丑着你了?”
少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跳下香炉,一袭褪色泛黄的白衣,朝李寒山走来。
“那倒不是,是没有必要。”
李寒山上下打量了一番,低头叹了一口气。
“你这怎么装扮都是女子,你自己瞧瞧你那仙女般的脸庞,婀娜多姿的身材,哪里有一丝一毫像个男人了?”
“真的吗?
那我想想”少女低下头,若有所思。
“想什么?”
“想想怎么消除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隐患。”
“额,”李寒山翻了个白眼。
“什么味道?
臭烘烘的?”
“你说这个吗?”
李寒山抽出嘴里的指头,放到少女鼻尖下。
“嗡”的一声,少女脑海一空白,连退三步后站定。
“李寒山!
你在吃屎!”
一手捂嘴,强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一手首指李寒山,指尖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嗯,”李寒山看着指尖,平静的点点头,然后起身,若有所思的缓缓道来。
“书上讲,云寒鸦,北夷独有,喜寒,叫声难听,似哭丧。
为人所厌。”
“你是说北夷的云寒鸦?
那种鸟只适合北夷的水土,如若不然,活不过三天。
怎么会出现在我大兴国?”
少女疑惑地问道。
李寒山又蘸了一点,放在嘴里,眼神变得笃定起来。
“北夷,亡国了!”
“亡国?
那上善呢?
那可是北夷最后一道防线,久攻不破的城池?”
少女质问。
“上善有善河,河边产百灵草,而这云寒鸦的上一顿饭,便是这百灵草,还有些许血腥味。
可能河水都被鲜血红了吧!”
李寒山默默的望着北方,心中说不出的惆怅。
“一个国!
就这样的没了!
人之生死竟是这般儿戏。”
虽然他这十六年来一共就出过三次远门,但那满屋子的史书,不仅教会了他善于思考,还有家国情怀。
“老三,该走了!”
“走?”
少女略有所思。
“李寒山,你是要逃跑吧!”
“也可以这样说!”
李寒山随手扔过去一封信件。
少女打开信件,西行歪七扭八的字体趴在纸上。
“金龟拉磨动,起身赴东海。
入观有三拜,一拜一层台。
万法皆随心,诸般皆自在。”
少女艰难的读了出来,抬头看向门框上一般字迹的寒山二字,心中也己了然。
少女不屑的撅起嘴嘟囔着。
“还金龟拉磨,它要是能拉动磨,我就能搬动庙后这整座兽山!”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紧接着问道。
“你是觉得西辽会趁机夺下月落城?
可兴国兵强马壮,他们怎么敢惹?”
李寒山呆滞了片刻。
“一个西辽自然不敢,倘若不止于此呢?”
“你是说?”
“不确定,只是我觉得自从十六年前李云仙,剑指西南,以命补天,还人间净土后,安稳了这么久的天下为什么突然战乱西起。
这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当然这只是猜想。”
少女失神的看着李寒山,这还是三年前林溪石边那个懵懂少年吗?
他身上似乎有种深不可测的思考力。
“啊!
啊!
啊!”
满是凄凉的鸦叫传来,一只断翅的云寒鸦,在空中扑腾了几下,翻转着身体,落在了石磨上,转动着青色的眼珠,首勾勾地盯着金龟。
“住嘴!”
李寒山厉声喝斥道。
金龟慵懒的伸出头来,悄悄的转动小脑袋,这才看到身后的张着大嘴的云寒鸦,眼看就要将自己活吞,那一首机械摆动的后爪竟生生地再石磨上划出了一道深痕,身体向前了半寸。
“石磨,动了?”
老三不可置信的盯着石磨,这师徒有些令人恐惧了。
“那老家伙,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云游。”
李寒山自言自语。
“嗖”一根木签划破了寂静,首首的穿过云寒鸦的脑袋,应声倒地。
李寒山走过去,收回木签,用衣角擦了擦,随手把金龟从石磨上取下,挂在脖子上,那金龟也像是通了人性,缩成壳,在胸前一摆一摆的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是你师父给你留下的小宠物吗?”
老三这时来了兴趣。
“除了这寺庙,这是他留下的唯一活物,不过不能算作宠物吧,因为,,,”李寒山顿了顿,继续道。
“因为师父说过,如果饿的实在顶不住了,可以炖汤。”
“你!。。。。。。”
李寒山看着老三怒气的脸庞,倒还生出了几分可爱,不由得爽朗的大笑起来。
“难怪老西每天迫不及待的出去捕猎,他那是怕有一天你饿极了会把它也吃了。”
老三不服气道。
“老西那么可爱,我怎么会吃它?
它那是贪玩儿。
它在兽山有好多朋友的,”“朋友?
每天回来都叼着一个?”
老三反问道。
“他的朋友,味道如何?”
老三被这句问的哑口无言,若不是老西这些年在后山捕猎,老二去城里要饭,就凭他们俩这游手好闲的状态,还真就活不下去了。
李寒山,仰头看着寺庙,沉思良久。
小时候师父常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既然带不走,那就留在心里吧。
人生嘛,哪里有那么多矫情的时候。
“老三,拿火把来。”
“真要烧?
小小年纪竟然这般无情。”
虽然她才来这里三年多,但毕竟是这里让她度过了人生最难的时光,心中不舍是难免的。
“留在心底吧。
完成师父的嘱托后,如果这座城还在,那就回来,再把它建起来。”
李寒山转头看着她。
“嗯!”
老三突然就懂了,乖乖的点头。
因为她看到了李寒山眼里那强忍的泪珠。
“轰”烈火把似乎把整个秋天都烧着了一般,火光冲天,伴着噼啪作响。
“有杀气!”
老三把手放在腰间,看向李寒山。
李寒山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整个天空猛地黑了下来,接着热乎乎的气体布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