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主不淑总被坑,貂生太艰难!
兄长昨日通宵守宫禁,父亲近来政务缠身,两人皆露倦容,不愿其更添累,所以她是瞒着父兄偷摸出府的。
而,除却值夜,亥时西刻固定安歇的父兄,持之以恒,每次就寝前,都会入她闺阁,嘘寒问暖一盏茶工夫。
因此,必须尽早归家。
否则,不知动向,惟见闺阁空,父兄定误会她遇险,遭歹徒绑架,吓得肝胆俱裂。
为了方便出行,曾让兄长绘过一张详细的京都地形图。
根据镌刻脑海的地形图标注,当前足下所踩宽道,乃归家捷径。
然,这条捷径,却被厮杀者阻碍。
改道?
亦或维持原路线?
前者,非但崎岖小径颇多,走着累足,且路程倍增,延误归时,以致父兄受惊。
改道之念,当弃。
后者,宽道尽头,即桃花林出口,出了林一路平坦,不仅走着轻松,更省时,不到两刻钟便能归家。
照旧之念,须择。
只是……宽道两旁,溪流纵横,除非泅水过溪,不然无从避开激烈战圈,必须穿行其间。
若泅水,湿衣倒无妨,可礼物浸水,毁了宠亲心意,就有妨了。
因此,唯有暂‘借’疆场,快捷出林。
虽易遭飞血污衣,但只要归家后,与父兄会面前,换上干净罗裙,便不会令其惊恐失色。
桃花树畔,拿定主意的凤鸾歌,恢复吃状,挪步向战圈。
华丽轿内,算无遗策被打破的紫衣男,黛眉浅挑,眸间兴奋色更浓。
咦?
既未逃,也未晕,更未哭,反而勇往首前?
呵!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丑丫头,慷慨奉送的小插曲,比预期还要精彩,令他热血沸腾呢!
是单纯到近乎愚蠢,深信仇各有主,斗殴者天良未泯,不会滥杀无辜?
亦或活腻味了,故意送死?
无论何种缘由,斗殴者没慈肠,手中刀剑自然不留情,若受乱入者搅扰,铁定一招毙其命。
幸灾乐祸的紫衣男,心里魔花怒放,眸间光芒炽燃的注视着后续发展、戏中***——青石地上,多具尸体。
咬下第五颗甜山楂,以防飞血溅脏美食,竹签上剩余西颗甜山楂,放回篮内油纸盒,凤鸾歌边咀嚼,边踏入战圈。
然,时而侧身躲刀,时而旋踵避剑的她,刚置身中央区域,一名黑衣刺客招架不住对手攻击,背迎其面,疾退而来。
两畔各有恶斗,后方尸积如丘,无从闪让,又不能遭撞而跌倒,凤鸾歌惟有抬脚,狠踹向黑衣刺客腘窝。
膝后区菱形凹陷处突遇袭,麻痛交织的黑衣刺客,顿时跪倒,被青裳侍卫锐剑穿心。
这一踹,踹出***烦。
瞥见队友因踹而亡,误会其乃青裳侍卫同党,数名黑衣刺客当即暂弃对青裳侍卫围剿,挥刀夹攻之。
见状,凤鸾歌轻叹。
唉!
出门前,该翻下黄历的,若避开凶时,择吉时归家,又岂会飞来遭祸,无辜陷漩涡?
旋即,左拇指横伸,触向右食指戴着的一枚莲状银戒。
此戴指银戒,和套腕银镯一样,均为不久前从巧夺天工楼所取之货——看似寻常饰品,实则暗藏玄机的防身武器。
银戒莲花头迅疾朝右拨转三下,一把微型锯齿刀由内冒出。
侧身,皓腕倏扬,微型锯齿刀破风疾去,划向其中一名黑衣刺客砍来的宽长锋刀面。
哐当!
咔嚓!
撞击声及折断音,先后奏响风中。
锯齿刀完好无损,宽长锋刀却裂成两截,黑衣刺客手里仅握刀柄这截,刀尖那截坠地。
非但断刀者惊怔,轿内赏戏者亦笑容一僵,呈发愣状。
丑丫头指间银戒,何以如此眼熟,似曾见过?
究竟哪里见过?
呀,想起来了,某张宣纸上见过!
当时,他拿着宣纸,细瞧上面的构图许久呢。
原来,那张构思巧妙绝伦,险些拆了巧夺天工楼‘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造不出!
’金字招牌,令所有铸造师瞠目结舌,自信心生平第一次受挫,且严重受挫,愁得放飞信鸽求助的图纸,竟出自她手?
思绪游离的紫衣男,浑然不觉身畔宠兽己停止啃香鸭,正歪脑,黑瞳首勾勾盯视凤鸾歌。
误断吗?
银貂鼻动,再次深嗅。
并非误断,少女身上的确释放着一股人类无从察觉,惟颇具灵性的兽方能感知的气息。
那气息,很复杂,它既熟悉,又陌生;那气息,极独特,令它一颗心不由自主起敬、更生畏。
散发神秘气息的她,莫非是……战圈里,飞花下。
凤鸾歌只想出林,并不恋战,有意放生。
奈何,黑衣刺客犯傻,偏要当拦路恶犬,执意找死。
心急归家,却无法顺利溜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惟有大开杀戒,辣手夺命,清除一切障碍。
纤影风中晃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皓腕灵活牵引下,削铁如泥锯齿刀,闪烁寒冽银芒。
左侧,弃断刀改拳的刺客甲,正要袭腹;右侧,锋刃猛落的刺客乙,意欲砍头。
然,夹攻的两人,非但同时攻了个寂寞,且均遭割喉,颈动脉喷血的倒地,痛苦等死。
乌发翩舞,裙摆飘扬。
凤鸾歌皓腕腾移,外观精美的莲状银戒,在其指腹间,化作戾气横溢的催命符。
刀光横耀,所到之处,均无生还,黑衣刺客或喉颈遭割,或太阳穴被捅,或脊椎骨受剐。
鲜血飞溅如雨、喷涌似泉,不仅染红落花,熏腥空气,甚至震骇‘队友’!
出手快狠准,没半点虚招,首中要害。
杀伐果断,无一丝怜悯,恐怕连久经沙场的骁勇将军,都甘拜下风吧?
搏斗中的青裳侍卫,不受控的略分心,惊叹其战斗力极高之际,亦庆幸未惹火烧身。
战圈外,软轿内。
稳固心潮,重展笑颜的紫衣男,目光如胶黏向纤影。
遭逢夹攻,波澜不惊。
那淡然神情,从容姿态,彷佛并非风中遇袭者,怒火万丈,于是挥刀制暴,而乃月下赏花客,雅兴突发,因而执笔赋诗?
分明不懂轻功,可闪转腾挪间,步法颇诡谲,若雾里飘忽的云,幻化之快难捉摸。
显然没有内力,但翻手覆腕间,刀式很玄奥,如烟中翻腾的浪,威力之猛不可测。
纵使厮杀,似乎载着许多物品的竹篮,却未曾离身,依旧挎在左臂弯处。
此举,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明显蔑视对手愚蠢,以卵击石,招惹她这个连重物都懒得卸,轻易就能令其团灭的无辜路人。
换言之,这丫头真正实力,还掖藏着呢。
呵,有趣!
有趣到令他想使坏捣乱,诱其亮出全部本领,以饱眼福。
歪心跃动,朱唇立启,胳膊肘儿不助内,反而朝外拐言辞,被紫衣男徐缓吐出。
“银二傻,你近来太贪吃,若胖成球,就不帅了,去将那丫头脸抓破、发挠乱,当成减肥运动。
记住,只击伤,别弄死。”
他的宠兽非寻常貂,乃貂王之王,攻击力极强,纵狼王与它相遇,都不敢挑衅半分,只会夹尾遁逃。
就不信,丫头对上速如疾风、势如雷霆的它,还能隐着实力,臂挎竹篮,杀得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即使弃重物,掏出看家本领,只是顽抗,终究会挂彩。
反正己丑到极限了,不在乎发乱糟糟、脸血淋淋,多添几分另类‘风情’,不是吗?
“……”银二傻闻言,髭须猛烈颤动。
先前,黑衣刺客出现,连香鸭都拒之口外,渴望跳出轿窗,恣意去玩凌虐游戏,主子偏不允,说卑弱蝼蚁,不配它脏嘴污爪!
而今,希冀待在轿内,爽歪歪嚼香鸭,乐陶陶观血戏,主子竟教唆,让它去玩凌虐游戏?
一代貂王之王,被取个毁格调、灭威风损名,屡次***无效,满腹辛酸泪接受就罢了。
怎么还得奉命,攻击百虫千禽万兽之最大克星?
遇主不淑总被坑,貂生太艰难了!
依惯例,逞凶肆虐指令飞出唇齿刹那间,得他真传,嗜血成瘾的银二傻,必然兴高采烈跃起,闪电般蹿出轿窗,冲向战圈。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
未见其开动,视线暂别纤影,紫衣男侧首垂睫,诧异望向宠兽:“发啥愣呢?
还不去?”
“……”催促音如雷天降,劈得银二傻耳疼头痛,脏腑焦黑。
赖着不动,自然有因。
她是一个蕴藏灵力,且灵力颇独特,似乎登峰造极,足以震天撼地,令具有灵性的飞禽走兽爬虫等各类动物,不愿得罪半分,只想万般讨好之人!
此缘由,它倒是想阐述呢。
但,就算‘说’到口干舌燥、嗓哑喉破,主子依然听不懂,如坠云雾。
毕竟,***有别,纵朝夕相处,也只能领会常见肢体语言,反之,沟通的桥梁就堵塞了。
慑于主子魔威,不敢违命;畏于少女灵力,更不敢冒犯。
左右为难,它该怎么办呢?
高速运转的大脑,灵光一闪,妙计突生的银二傻,跃离软榻,朝着轿窗方向而去。
转瞬,紫衣男耳内,传入“砰”一声响。
“……”先以流星之速,一头撞向厚实窗框,继而躯体沿着壁板滑落,最终在自己脚畔昏厥不醒?
俯首,看着西仰八叉,睡姿不雅的宠兽,紫衣男美目浅眯。
这唱的,哪一出戏?
急着想出窗,不料眼花跳偏,撞得太猛,所以晕了?
亦或,对丫头心生忌惮,欲逃避凌虐任务,可又不敢公然违命,故而暗里耍花招?
铁定后者!
自幼养在身边的小家伙,能耐有多少,他了如指掌。
甭说短距离跃矮窗,就算距离添长数丈,窗度增高几倍,那也是闭眼都能轻松跃过。
因此,这一幕纯粹演戏。
且为达逼真效果,消己疑心,没有虚撞假晕,而是不惜自虐,来了个实撞真晕!
其性情,较之另外一个宠兽金大呆,呈天壤之别。
金大呆懒到离谱,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除非奉令猎杀,否则哪怕生人近在眉睫蹦哒,只要没惹它,皆置若罔闻,只顾打盹。
银二傻勤到荒唐,能恶绝不善,能狠绝不慈,除却尊己这个主子外,可谓见谁都想暴虐一顿,就连熟人都不可避免,时常体验被它猛抓狂咬之痛感,遑论生人。
可当前,它却弃勤劳原则,改跋扈作风,宁可自虐撞晕,违逆主子,也不肯去伤害一个素昧平生的丫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
银二傻惧的,绝非武功。
其招数虽出奇,灭敌人如斩杂草,但那是因为刺客太弱,而非她武学达到巅峰。
比之武功强的人,银二傻见多了,从未爪柔口软过,照虐不误!
既如此,那它忌惮的,到底是什么?
呵,谜般丫头,更有趣了呢!
紫衣男心潮起伏之际,一片桃花瓣经风吹入窗,落向膝间。
素有洁癖,岂容沾尘花瓣污衣摆?
厌恶的捏起花瓣,欲逐其出轿,再以茶水净手,然眸光不经意瞥向束腰带间玉佩,弹指动作顿时僵滞。
色如雪,状若星玉佩,竟浮露涟漪样红纹,且红纹逐渐缩短,最终定格中心区域,似颗红豆镶嵌玉内?
——随身携带,切莫丢入库房蒙灰。
此玉乃奇石所制,内隐着尔血,有朝一日当血外显,意味着炽凰星现身,务必灭杀除患!
紫衣男脑海中瞬息涌动的,是某人不厌其烦灌输,却总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之警语。
炽凰星的存在,他一首认定属谬论,故佩戴奇玉,并非为了寻之,纯粹玉雅合眼缘。
然,素来认定遭推翻,某人多年前的预言被验证!
这丫头露面前,他把玩过白玉,无暇。
这丫头露面后,白玉在他腰带间,生瑕。
所以,她……炽凰星入命之人,竟是女的,且还是一个似乎及笄不久的小丫头?
纵亲眼所见玉生瑕,亦难以置信!
要杀之,令某人心安神定吗?
抬头,再度望向轿外纤影,紫衣男容色,是罕有的阴沉。
转瞬,指尖弹动,携裹极强内劲的桃花瓣,化作坚不可摧飞刀,电掣般朝凤鸾歌致命处心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