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梅有孕时,为了让她睡得安稳,祝德文不知动用了多少关系托人不远万里从沙洲带回名为月影纱的布料,后又命人细细裁剪,做成帐帘,如此,就算日光透进来也会如月光般柔和。
林梅缓缓睁开眼,昨夜的生产耗尽了她的体力,虽然她醒来仍觉得十分困倦,但她想见见自己的孩子,毕竟她现在连孩子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
她轻声唤着素非,正好素非此时进房间来,“姨娘醒了,奴婢想着姨娘醒后要吃点热的,就去厨房要了碗红枣百合粥来。”
素非将方盘放在案桌上,上前去扶着林梅起身坐起。
林梅虚弱的咳了咳,“孩子呢?
可还好?”
她有些着急的问道。
素非将红枣百合粥端起,用勺子盛了些吹凉递到素非面前,笑着回道:“姨娘放心,乳母此刻正给三小姐喂奶呢!
三小姐继承了姨娘的好样貌,长大后定和姨娘一样美貌。”
还好是个女儿,自得知有孕那刻起,她就在祈祷腹中子一定得是个女儿。
若是个儿子,怕是祝家会因为他而闹得翻天,所以她只想有个女儿,她不想去争抢任何东西。
可始终是她让祝家夫妇之间有了嫌隙,她也明白,自己的出现不合时宜,可她当时只能抓住祝德文这一棵救命稻草,不然此刻的她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林梅抬了抬眼,轻轻饮下一口粥,“老爷和夫人可瞧过孩子?”
看似是不起眼的询问,实则她是在打探王静芙对孩子的态度,按照规矩,妾室生子,正妻理应来探望。
素非又盛了一勺吹了吹,“老爷一大早便来瞧了二小姐,夫人刚才也来过了,不过当时姨娘您还未醒,夫人瞧了二小姐后便留下东西就走了。”
“是什么东西?”
“是一对青玉玉纹镯和一个如意长命锁。”
素非接着道:“夫人说姨娘为祝家添丁辛苦,让姨娘好生休养,这些日子的请安行礼都免了。”
“扶我起来,替我穿衣吧。”
“姨娘这是要去哪儿?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日天虽放了晴,可还是冷得很,您才生下了三小姐,这月子可得坐好!”
素非一脸担忧的劝诫着,她也是真心待林梅好,眼见伺候的这位主子得老爷宠爱产下小姐,日后产下公子也是指日可待的,这会儿可得好好养着,免得伤了身子。
但林梅对她的劝诫置若罔闻,自己掀开被子起身,素非只好放下粥碗,找来衣物,替她穿戴好。
“素静些即可,切不可过于花哨。”
林梅叮嘱道。
素非为她找来一件烟灰色暗花长衣和藏青色披风,头发简单挽起,未佩戴任何首饰。
整个人虽看起来憔悴,却还是难掩清秀的容貌。
素静将披风为她系好,道:“姨娘这是要去哪儿?
若是要瞧三小姐,奴婢吩咐乳母喂完奶后将小姐给抱过来。”
林梅脸色平静,缓缓开口道:“去水榭阁。”
素静静默不言,往林梅手中递了个暖炉,然后跟在林梅身后,缓缓地朝水榭阁走去。
王静芙此刻正悠然地听着两个孩子给她念今日先生教授给他们的诗句,两小孩努力念着:“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念完后,他们起身到王静芙跟前讨着要糖吃,“娘亲,今日先生夸我了,说月儿聪明,今日您可得多给我一颗糖吃。”
“娘亲,先生今日也夸我了,您也要多给明儿一颗糖。”
两小孩如今正是爱吃糖的年纪,但王静芙却不敢让他们多吃,她立了规矩:每日到她跟前念一首诗,可得一颗糖。
所以每次学堂结束后,两个孩子都跑着来到她跟前给她念诗听。
王静芙摊了摊手,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娘亲明日可得好好问问先生,是不是把你们俩都夸了一番?”
两小孩争着说道:“嬷嬷可作证!”
吴嬷嬷微微点头,笑道:“今日先生是将公子和小姐都夸奖了一番,说我们家小姐和公子聪明,今后必有大为。”
吴嬷嬷是王静芙安排伺候她两个孩子的老人了,吴嬷嬷的话她自然是信的,不过她也并不打算为这点小事去问先生,教书先生嘛,估计对大部分孩子都说过此话。
她缓缓打开身旁的糖匣子,从里面给两个孩子一人两颗糖。
两孩子一脸喜悦的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糖,轻轻地把面上的糖纸拆开,然后放进嘴里品尝起来,这模样,逗得房中众人掩面而笑。
只不过,林梅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一见到她,王静芙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她抬眼看着门庭外的林梅。
林梅很虚弱,差不多半个身子都快依在素非身上了,王静芙还是不忍心,道了声进来吧。
吴嬷嬷也很识趣的把俩个小家伙给带下去了,经过林梅身旁时,他们还不忘对林梅行礼。
林梅进屋后,对着王静芙跪下行礼道:“奴婢林氏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
王静芙冷冷道,并不抬眼瞧她。
林梅并未起身,反而神色激动继续道:“奴婢此次来是为谢谢夫人!”
“你怕是谢错了人,你该谢的是老爷不是我。”
王静芙不抬眼看她,淡淡回了她一句。
“奴婢能在祝府生活并顺利产子,这一切都是夫人庇佑,奴婢不敢忘怀!”
王静芙并不想听她说这些,挥了挥手,“今日我也累了,你身子也没恢复,这些话改日再说吧!
待会我着人将你送回听风阁去。”
说完,王静芙便打算起身往里屋走去。
林梅用虚弱的声音道:“夫人,奴婢自知对不起夫人。
奴婢不求夫人原谅,但夫人放心,奴婢不会和夫人争抢任何东西,日后奴婢也不会产下公子。”
王静芙愣住了,她在想林氏此刻说这话是何用意?
又或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打消自己对她的顾虑?
虽未亲眼见过,但她也听过一些女人的手段,楚楚可怜博同情的方式正是这些女子惯用的伎俩。
她不想听,奈何林梅一首扭着要说,她只好对着身旁水茉道:“快扶林姨娘起身吧!”
这句话说出口,就意味着王静芙愿意听她接下来的话,林梅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