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喇叭悬在房梁中央,锈迹斑斑的扩音口突然喷出白雾,机械音从中溢出,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铁钉刮过玻璃:第 49 批住客请注意,子时灭灯规则正式生效。
今夜零时起,所有客房烛火必须熄灭,违抗者 ——喇叭里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响,苏小满猛地捂住耳朵,却看见自己木质化的右手食指正在渗出树汁般的黏液。
陈九举起手枪对准喇叭,义眼却突然映出女儿被油灯灼烧的画面,扣扳机的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
寻找煤油灯的线索藏于民国婚书,提示:新郎非人 ——话音未落,喇叭坠入阴影,烛火恢复正常。
林深这才注意到供桌上不知何时多了本红绸封面的婚书,封皮上的烫金双喜早己氧化发黑,角落盖着 "雾隐镇公所" 的朱砂印,日期正是 "民国二十七年秋"。
"让我看看这破玩意儿。
" 陈九一把夺过婚书,粗粝的指腹刮过内页,突然抖落出半张泛黄的照片 —— 穿着长衫的林守业站在客栈门前,身边的新娘正是走廊婚照里的女子,发间铜簪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你爷爷老牛批了啊。
" 陈九咧开嘴,义眼却盯着林深后颈的胎记,"不过这新郎官的脸...... 怎么和你后颈的疤一个形状?
"叶知秋突然按住林深的肩膀,从袖中取出一只青铜罗盘。
指针疯狂逆时针旋转,最终停在婚书的 "新郎" 二字上:"这不是普通婚书,是镇魂塔的阴契。
新郎栏空着,说明当年的冥婚......""缺个活人新郎。
" 林深接过话头,喉咙发紧。
他翻开婚书内页,发现字里行间用密写药水绘着符咒阵,当煤油灯的光掠过纸面时,浮现出一行行血字:"以怨为基,以魂为引,镇魂塔成,永世不得超生。
"苏小满的***杆突然自动录像,镜头里映出叶知秋从皮箱中取出的锡制药盒。
盒子打开的瞬间,林深闻到一股混合着麝香与腐肉的气味 —— 里面装着十二颗乌鸦瞳仁,每颗瞳仁上都刻着极小的往生咒。
尸油混着乌鸦血,再加镇魂符咒。
" 叶知秋用镊子夹起一盏煤油灯,灯底沉着黑色絮状物,"这灯芯是用枉死女鬼的头发搓成,燃烧时会发出她们的哭声...... 听,来了。
"寂静的大堂里,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那声音从煤油灯底部渗出,像是无数细小的丝线钻进耳道。
苏小满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铜镜,镜面碎裂的瞬间,所有煤油灯的火焰同时变成幽蓝色,照亮了镜中倒映的诡异画面:无数穿着嫁衣的女子在镜中长廊排列,她们的手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 大堂东侧的无灯房。
而在最尽头的镜子里,林深看见年轻时的母亲正在抄写《住客守则》,她的对面坐着穿长衫的林守业,桌上摆着那枚铜簪和半枚断指。
"镜中影,水中月,活人莫沾阴阳界。
" 叶知秋点燃艾草香囊,烟雾中浮现出金色梵文,"这些灯用的是民国三十年战乱时的尸油,每个灯芯里都封着一个怨灵。
林深,你闻这气味......腐臭中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线香气息,正是林深童年时在祖父书房里闻到的味道。
他踉跄着扶住供桌,看见桌角刻着极小的 "林记铁铺" 字样 —— 那是祖父失踪前经营的铺面,母亲发疯后总在墙上写这个名字。
陈九突然用枪托砸碎一盏煤油灯,黑色黏液溅在青砖上,发出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异变陡生:所有灯芯同时窜起三尺高的火焰,照亮了从房梁垂下的无数条红绳,每条红绳上都绑着纸扎的新郎人偶,人偶的脸正是林深的模样。
"子时快到了!
" 苏小满举起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只剩三分钟,"守则说灭灯...... 是不是要把这些灯全熄灭?
""不能全灭。
" 林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触到她木质化的皮肤时,脑海中闪过母亲临终前的呢喃,"灭灯后要找到隐藏的煤油灯,用婚书里的线索...... 陈警官,你女儿失踪前有没有提到过 新郎非人 ?
"陈九的义眼突然爆出血丝,他看见女儿被锁在无灯房内,面前的煤油灯刻着 "林守业监造" 字样。
女孩颤抖着指向墙壁,那里用指甲刻着 "灯油是眼睛" 的血字。
"跟我来!
" 陈九踹开东侧木门,却在门槛处顿住 —— 门内走廊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历代住客的绝望留言,其中一条用新鲜血液写着:"灭灯者瞎,掌灯者活"。
叶知秋突然按住林深的肩膀,从药箱中取出一支注射器:"用我的血暂时压制你的幽闭恐惧症,这些灯油里掺了尸毒,会诱发幻觉......"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林深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母亲在精神病院用指甲刮擦镜子,喊着 "灯不能灭";祖父在暴雨中点燃煤油灯,铜簪插入镇魂塔基座;而在所有画面的最深处,有个戴墨镜的司机坐在 "幽灵巴士" 里,嘴角勾起与掌柜如出一辙的冷笑。
"看婚书!
" 苏小满突然指着地面。
不知何时,婚书内页的血字正在重组,拼出 "牌位藏指,灯照新郎" 八个大字。
林深猛然抬头,看见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挂着一排民国牌位,其中最显眼的那块刻着 "柳月容之夫",底座凹槽恰好能放入他口袋中的铜簪。
当子时的钟声响起,所有煤油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苏小满的***杆突然亮起应急灯,照亮了牌位后的暗格 —— 里面躺着一盏刻满符咒的煤油灯,灯身缠绕着新娘的断指,指节上的戒指刻着 "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初九"。
陈九正要伸手去拿,林深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等等!
规则说 新郎非人 ,这灯......"整座客栈突然剧烈震动,无数纸扎新郎从天花板坠落,它们的红盖头下露出腐烂的脸,竟全是林深的模样。
苏小满的应急灯照到其中一个纸人手中的婚书,落款处的 "林守业" 三字正在渗血,渐渐变成 "林深" 二字。
叶知秋的罗盘发出蜂鸣,指针指向林深后颈的胎记:"你是镇魂塔的活祭钥匙,这些灯油...... 都是用你家族的血脉炼制的!
"黑暗中传来苏小满的惊叫,林深转头望去,只见她的右手己经完全木质化,正不受控制地抓起煤油灯。
当灯芯被点燃的瞬间,整个走廊响起震耳欲聋的《哭嫁调》,而火焰中浮现出的,正是卷一的新娘怨灵柳月容,她半透明的指骨指向林深,嘴里重复着:"新郎...... 归位......"陈九的义眼再次预见死亡画面:林深被钉在镇魂塔中央,无数煤油灯照亮他后颈的胎记,而苏小满和叶知秋正在变成木偶,用铜簪刺穿他的心脏。
他怒吼着举起手枪,却在扣扳机前看见女儿的发卡从灯芯中飘出,发卡内侧刻着 "1997.6.1"—— 与终卷铜簪刻痕一致的日期。
煤油灯的火焰突然变成黑色,灯芯里渗出的不再是哭声,而是林深母亲的尖叫。
他摸向口袋里的铜簪,发现簪头的双喜纹正在吸收火焰,露出内侧刻着的小字:"守业留,深儿解"。
当火焰即将熄灭时,林深终于读懂了婚书的暗语 —— 所谓 "新郎非人",指的是真正的新郎早己死亡,而他手中的铜簪,正是打开镇魂塔第一层封印的钥匙。
但就在他将铜簪插入牌位凹槽的瞬间,走廊尽头的无灯房突然打开,门内涌出的黑雾中,他看见年轻时的祖父正在对他微笑,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无灯房,第 37 号住客 —— 林守业敬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