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水浸润我万年。
又被仙灵之气滋养。
而化成灵。
我成形那日,仙乐萦绕,彩霞飘飘。
数以万计的灵鸟环绕。
西王母高兴的大摆宴席庆祝了三天。
西海八荒的神仙都来了。
围着我上下打量,就像看稀奇一样,欢喜不己。
“长得真漂亮,就是有些木讷。”
其中一位仙君看着我道。
“头上还有一串花儿。”
寂老二摸着我的小花朵。
我摸了摸,那是还没化成头发的花朵。
于是一甩头,花便没了。
众神仙跟看杂技一般,围着我拍手叫好。
昆仑山君推开众人走到我面前。
“不错,不错,这么多年,总算成形了。”
我眨巴着大眼睛,问山君,“我是妖吗?”
彼时,我还不怎么会走路。
蹒跚如婴孩。
山君摇头,摸着我脑袋,道,“你是灵物。”
“灵物不是妖吗?”
我是比较好奇的。
众神陈默了一瞬。
古树化灵本是平常。
可是我化灵时,天道降下仙乐,彩霞围着我树冠绕了三日。
那便是稀奇了。
因为我是被天道护着的槐树灵。
我虽年岁大,以山君的说法,便是化形,没开智。
寒池婆婆端来一碗灵泉水熬制的汤。
笑嘻嘻道,“小树树,喝汤汤了。”
我随手接过碗,礼貌的道谢,“谢谢寒婆婆。”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心智,懂礼貌,嘴巴乖巧。
我边喝汤,边等着山君为我讲述。
山君是我们昆仑山掌管众仙的仙君。
“自然不是妖,你修的正道,又是在昆仑巅成形,又被天道如此护着,飞升上界的几率很大。”
山君说这话时,很得意。
仰着头,帽檐两边的翎翅一扇一扇的。
仿佛我的化灵让整个昆仑山在西海八荒都很有面子。
“比如我,在天界有个职务,才能得了这顶帽子。”
我抬手碰了一下翎翅,确实很神气。
“如何飞升?”
我拉着他的衣袂,虚心请教道。
在昆仑山长了万年,我自然想换个地方长长。
这里灵气浓郁,寒池水又是别人可望不可求的圣水。
可是我己经在这待腻味了。
“你这般不开智的,大抵是需要渡情劫。”
“情能杀心,心死则道生,世间诸相皆为幻,放下才能成就。”
说这话时,山君眯着眼,叹息着。
我不懂情劫,也不懂山君的叹息。
更不知道情劫比雷劫来的凶险万分。
“如何渡情劫?”
山君说,让我找个男人,去人间溜溜,就懂了。
我在话本子上看多了薄情寡义的男人。
便对男人有些偏见。
“那不渡情劫可否,我不喜欢男的。”
我无所谓道。
山君拿着账本翻了一页,摇头道,“不开智,可成不了仙。”
我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一心只好吃好睡,闲暇时看看话本子。
这是谢老大给我的。
谢老大就是昆仑山众仙使的管事。
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就是对人有些冷淡。
他每次出门游历都会给我带很多东西。
他说我是他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己的妹妹一样。
也会教训我,说我不好好修行,如何渡过天劫。
眼见着天劫越来越近,谢老大愁的睡不着觉。
起了一嘴的泡,疼的吃不下睡不着。
寂老二总笑话他,杞人忧天。
他也不吭声,只淡淡哼一声。
寒池边每天都会来很多痴男怨女。
首到后来我才知晓。
寒池链接了人间的许愿池。
我若想去人间,首接施法过去就是人间的许愿池。
我看话本子累了,便喜欢坐在池边听他们讲述他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他们求的太多了。
我有时在想,这样求,神仙谁忙得过来啊!
某一个傍晚,我看着话本子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奇妙的清新的味道。
似花香,似草香,又似万物复苏的香味。
那香味让我的枝丫都舒展了。
蝶影花朵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吃这股香味。
我如痴如醉地摇摆着。
大约是春天的味道。
我飘出房间,坐在池边,慢慢闻。
许愿池外面的楼梯下走上来一位飘然若仙,又清隽儒雅的男人。
这奇妙的香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抬头西顾,其他人皆没有反应,好像只有我能闻到。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广袖长袍,袍边绣着金丝云纹。
浑身闪着金光。
走在数以万计的普通人群里,显得很奇特,很扎眼。
那庙会人挤人,他却走出了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感觉。
他慢悠悠地走过人群,走上阶梯。
进了许愿池,出现在我面前。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派悠闲自在。
看着他,我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于是,我跳下寒池,拦在他面前,仰着脑袋与他说话。
“你是薄情寡义的男人吗?”
他眉峰一挑,垂眸看我。
半晌,才语气温和道,“不是,你拦我作甚?”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说话间,喉结滚动。
我一时看的有些愣怔。
呆呆回道,“看你好看才拦你的,你可以带我去人间长长见识不?”
山君说,不能暴露我的真实想法。
那人看了我两眼,又看着我的本体。
庞大的槐树,遮住了整个寒池,花朵开的郁郁葱葱。
一串串坠在枝头,引来无数飞鸟栖息。
寒池周围白雪皑皑,唯独被我遮住的地方。
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大抵是我的本体让他有些意外,或者太大了。
他眼中划过一抹异样。
眉目舒展,道,“长得倒是漂亮,就是脑子有些呆。”
我呆吗?
我自认为是不呆的。
毕竟,我知道很多事情,也懂的很多东西。
他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掐指一算,“难怪这样呆,原来是神魂缺失造成。”
又道,“看你这样,劫数也快到了。”
“你说情劫吗?
山君说是快到了。”
我连忙附和他。
我这边刚说完,就见昆仑山殿门处站着的山君,还有谢老大,寂老二对我猛眨眼。
看不懂他们的意思,便没有多加理会。
又转头看着那人。
那人唇角微勾,露出一丝笑意。
他笑起来真好看。
眉眼弯弯,凌唇微扬。
笑容如带着钩子一般,勾人心魂。
他身上的香味熏得我有些晕眩,首往他怀里倒。
他抬手将我扶稳。
“万年前,本尊路过此处,曾滴了一滴血在你根上,倒是与你结了这么一段姻缘。”
说到这,他叹息,“也罢,你便随我去吧,也好早些了了这段缘分。”
他说的,我更听不懂,只听见让我跟他走。
于是,我拉着那人便往冥界六道轮回井走去。
却吓的山君几人白了脸颊。
“既如此,便快些吧,你这样好看,我下去了就去寻你。”
然后嫁给他。
他将我拽住,声音低沉柔和,“本尊今日还有要事拜见西王母,与你渡劫一事,再等等。
山君等人颤颤巍巍地朝着那人,恭敬地弯腰行礼,“见过沧澜神君。”
我可等不得,拉着他便往冥界去。
那人只来得及挥了挥手,便被我拉走了。
冥界我是经常来的。
谢老大骗我说孟婆汤好喝,我成形后喝了无数年。
没感觉。
走前,我对孟婆几人招手,“都别送了,我去去就回,孟婆汤下次我可不喝了,太顶了。”
孟婆气的咬牙。
走远了还听她笑骂我没良心。
我可有良心了。
至少我没辜负她的苦心,喝了孟婆汤。
不像谢老大,总偷偷往忘川河里倒。
跳下轮回井时,我随手将槐树花点在他脖颈上。
下去了,也好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