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渊凝视的契约“林女士,陈先生,请在这里签字。”冰冷的金属笔尖抵在纸张上,
发出沙沙的轻响,像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我抬起眼,面前的咨询师叫“诺亚”,一个代号,
和这家名为“方舟”的前卫婚姻咨询工作室一样,透着一股末世救赎般的诡异。
宣传册上那句“与另一对同样有困扰的伴侣,进行为期三十天的伴侣互换”,
像一颗包裹着糖衣的毒药,诱惑着我和陈默这两个在婚姻孤岛上濒临溺亡的人。
我们已经冷战了整整半年。他是一家初创科技公司的CEO,
每天睁眼就是数据、融资和无休止的会议。他说我不懂他背负的江山,
我觉得他忘了我们曾经许诺过的江湖。他的沉默是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的眼泪是海,
他却早已懒得渡。“死马当活马医吧。”陈默在签订这份荒唐的协议前,
对我说了冷战以来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他的声音里没有感情,只有认命般的疲惫。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对面的那对“镜像”伴侣身上。妻子叫苏曼,
一头火红色的波浪卷发,笑起来眼角有细碎的星光,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她是一名极限运动员,浑身散发着野性和生命力。而她的丈夫,陆泽,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他穿着简单的亚麻衬衫,气质温润如玉,是一名画家。他没有看我,
而是安静地凝视着窗外的一片落叶,眼神悲悯而温柔,仿佛在为那片叶子的凋零而感伤。
直到诺亚将另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他才收回目光。也就在那一瞬间,
他的视线与我的在空中相撞。仅仅一秒。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猛地漏跳了一拍。那不是一双普通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欲望,没有评判,
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
他好像瞬间看穿了我用冷漠和坚硬包裹起来的所有脆弱、委屈和不甘。我所有的伪装,
在他面前,如同透明的薄冰,一触即碎。我仓皇地低下头,掩饰着脸颊上突如其来的热度。
这不对劲。这不仅仅是一场治疗。签完字,诺亚宣布规则:“从现在起,三十天内,
林薇女士将与陆泽先生共同生活,陈默先生将与苏曼女士共同生活。
你们将入住我们提供的‘镜像公寓’,两套公寓在同一栋楼,但我们不建议你们私下见面。
每周六晚上八点,我们会进行四方视频复盘会议。祝各位,旅途愉快。
”“旅途愉快”四个字,从他毫无表情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陈默和苏曼先走了。苏曼亲昵地挽着陈默的胳膊,侧头对他笑着说了句什么,
陈默那张万年冰山脸上,居然有了一丝龟裂的迹象。我的心,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我们也走吧。”陆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温和得像三月的春风。我没有回头,
只是点了点头,机械地跟着他走出了工作室。坐进他的车里,
一股淡淡的松木颜料的味道将我包围。这味道,让我紧绷了半年的神经,
竟然有了一丝诡异的松弛。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车流中,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命运洪流裹挟的浮萍,不知将要飘向何方。“你在想,这到底是对是错。
”陆泽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我浑身一僵,侧头看他。
他正专注地开着车,并没有看我,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觉得,
用一场错误去修正另一场错误,会不会错得更离谱?”他又说。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此刻内心的天人交战?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洞察力范畴。
我强作镇定,冷声反问:“你呢?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项目?
”陆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而干净,他沉默了片刻,
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说:“因为苏曼觉得,我给她的世界,太安静了。
安静到……只剩下我一个人。”这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和陈默,
何尝不是如此?我的世界喧嚣热闹,他的世界却安静得只剩下工作。我们活在彼此的隔壁,
却敲不开对方的门。也许,我们真的是镜像。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停在了一个车位上。陆泽熄了火,车厢内彻底安静下来。他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
而是转过头,再次用那种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林薇,”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接下来的三十天,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避难所。
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抱怨,可以发泄。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顿了顿,
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补充道:“而且,我保证,我不会爱上你。
”这句承诺,像是一颗定心丸,却又像是一句最残忍的咒语。它瞬间划清了界限,
也瞬间打碎了我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不该有的涟M念。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
危险至极。---2 温柔的陷阱“镜像公寓”比我想象中更像一个家,
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实验场所。温暖的木质地板,宽大的落地窗,
阳台上种满了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空气中,弥漫着和陆泽车里一样的松木颜料味,
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莫名心安。我的行李已经被提前送达,安静地立在客房门口。
陆泽指了指主卧:“你住那间吧,采光好一些。我习惯在画室待着,客房对我来说足够了。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走进主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床上铺着干净的白色床品,散发着皂角的清香。这是一种久违的,被人细心关照的感觉。
在我和陈默的家里,负责这一切的,永远是我。我放下行李,走出房间。
陆泽正在厨房里忙碌,他系着一条灰色的围裙,平日里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气息,
此刻被冲淡了许多,添了几分居家的温和。“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先简单吃点意面,可以吗?
”他回头问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我都可以。”我有些局促地站在厨房门口。
在我的记忆里,陈默从未进过厨房。他总说,他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陆泽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他用下巴指了指客厅的唱片机:“会用那个吗?
挑一张你喜欢的唱片吧。”我走到唱片机前,看到架子上一排排的黑胶唱片,从古典到爵士,
应有尽有。我随手抽出一张,是肖邦的夜曲。当悠扬的钢琴声在房间里流淌开来,
我紧绷的身体才真正松弛下来。这顿晚餐,简单却异常温馨。我们聊了很多,关于音乐,
关于电影,关于旅行。陆泽是一个完美的聊天对象,他博学而谦逊,总能在我抛出的话题上,
延伸出更有趣的见解。他认真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我抱怨工作上遇到的烦心事,
他也会给出真诚的回应。“你的感受很重要,”他切着盘子里的意面,抬眼看我,
“无论在谁面前,都不应该被忽略。”我的心,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这句话,
正是我最想从陈默那里听到,却从未得到过的。陈默只会说:“林薇,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每天要养活几百号员工,哪有精力去管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情绪?”一顿饭的功夫,
陆泽就轻易地给了我陈默数年都未曾给予的慰藉。我开始贪恋这种感觉,
像一个在沙漠里渴了太久的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
却意外地没有失眠。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肖邦的夜曲,鼻尖是阳光和皂角的味道。
我甚至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无尽的争吵和冷战,只有阳台上盛开的鲜花和陆泽温和的笑脸。
第二天,我被一阵鸟鸣声吵醒。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我睁开眼,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不知身在何处。走出房间,看到陆泽正在阳台上画画。晨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他专注的样子,美好得像一幅油画。看到我,他停下画笔,对我笑了笑:“醒了?
早餐在桌上。”餐桌上摆着烤好的吐司,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我的眼眶,没来由地一热。“谢谢。”我低声说。“我们是‘同居伙伴’,不是吗?
”他轻松地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苏曼总说我太沉闷,不会照顾人。看来,我还有救。
”他用一种自嘲的口吻提起苏曼,听起来却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反而带着一丝宠溺。
这让我更加确信,他们之间的确存在着问题,但感情基础依然深厚。
这让我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备。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陆泽带我去了很多我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人迹罕至的独立画廊,藏在城市角落里的旧书店,
甚至是在一个晴朗的夜晚,他拉着我跑到公寓的顶楼,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他像一个向导,
带我领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充满了诗意、艺术和惊喜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我被看见,被倾听,被尊重。我的情绪价值被无限满足。我几乎要沉溺其中,
忘记了这场“同居”的初衷。直到第一个周六的晚上,四方视频复盘会议的提醒闹钟响起,
才将我从梦幻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晚上八点,我和陆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分成了四个格子。陈默和苏曼的脸出现在了左上角。
陈默瘦了一些,但精神状态却出奇的好。他穿着一身户外运动装,
脸上带着一丝运动后的红晕。而他身边的苏曼,那头火红色的头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
笑容依旧灿烂得晃眼。他们的背景,像是在一个攀岩馆里。“嗨,你们好吗?
”苏曼热情地挥着手。“挺好的。”陆泽微笑着回应。我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在陈默身上。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然后迅速移开,落在了陆泽身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敌意。“陈默,你来说说这周的感受吧。
”咨询师诺亚冰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陈默清了清嗓子,说道:“苏曼……她很特别。
她带我去攀岩,去玩滑翔伞。她说我总是被困在数据和报表里,需要找回身体的本能。
我觉得……她说得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那是我许久未曾在他脸上见过的,轻松的笑意。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股混杂着嫉妒、失落和愤怒的酸涩液体,在我的胃里翻腾。原来,
把他从工作的泥潭里拽出来的,不是我多年的陪伴和苦口婆心,
而是另一个女人短短几天的冒险。轮到我发言时,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我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客气地说道:“我和陆泽也很好。他带我看了画展,
我们聊了很多艺术方面的话题,很……有收获。”我说得言不由衷。我不敢说,
陆泽带给了我怎样的慰藉和心动。我怕陈默不在乎,又怕他太在乎。视频里,四个人,
四张脸,都在客气地分享着自己的“新感悟”,但眼神的闪躲,言语的试探,
和那份心照不宣的沉默,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嫉妒与暧昧的酸味。挂断视频后,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看起来,状态不错。”陆泽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已经黑掉的屏幕。是啊,他状态不错,
好到仿佛已经不需要我了。那我们这场“治疗”,意义又何在?难道就是为了证明,
我们其实更适合别人?“你看起来,不太开心。”陆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猛地抬起头,眼眶发红地看着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我们发现,
我们真的更适合交换过来的伴侣,那该怎么办?”陆泽深深地看着我,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一字一句地说道:“那至少证明,我们都还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不是吗?”他的话,
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最黑暗的房间。是啊,我还爱着陈默吗?或者,
我只是不甘心多年的付出付诸东流?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温柔、体贴、懂我,
他身上有我渴望的一切。我看着陆泽深邃的眼眸,
一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冒了出来:我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对他动心了。而他,
曾经保证过,他不会爱上我。---3 失控的棋局第二个星期,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陆泽。我会在他画画的时候,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
感受他身体瞬间的僵硬;我会在看电影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然后在他转头看我时,迅速移开,装作若无其事。每一次试探,都像是在玩火。
我既期待他能有所回应,又害怕他真的越过那条他亲手划下的界限。
陆泽始终保持着他那份恰到好处的温柔和距离感。他从不拒绝我的亲近,但也从不主动。
他像一个高明的棋手,任由我在棋盘上冲撞,却始终将局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这种感觉,
让我既着迷,又感到一丝挫败和不安。第二个周六的视频会议,气氛比上一次更加诡异。
这一次,陈默和苏曼的背景是在一个喧闹的Live House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苏曼几乎是贴在陈默耳边大声说着什么,两人的姿态亲密得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陈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甚至对着镜头,举起手中的啤酒,对我和陆泽说:“嘿,
你们应该来这儿,感觉棒极了!”我看着屏幕里那个眉飞色舞的陈默,感觉他陌生得可怕。
这还是那个连公司年会都懒得参加,觉得一切热闹都是浪费时间的陈默吗?
苏曼到底对他施了什么魔法?轮到我发言时,
我几乎是赌气般地说道:“陆泽昨天带我去听了一场交响乐,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我们还打算下周去郊外写生,远离城市的喧嚣。”我说完,挑衅地看向陈默。果然,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最讨厌的,就是我总说他“不懂生活情趣”。而现在,
我正和另一个男人,过着他最不屑一顾的“风花雪月”的生活。“挺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对苏曼说,“我们这边太吵了,先下了。
”视频被他单方面粗暴地挂断了。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你好像……在故意气他。
”陆泽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我被他说中了心事,有些狼狈地别过脸:“我没有。”“林薇,
”陆泽忽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我身侧的沙发上,
将我困在他的臂弯之间。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我慌乱的倒影。
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松木味,此刻变得极具侵略性。“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我被迫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你是在气他,
还是在气你自己?”他一针见血地问。我的眼泪,瞬间决堤。是啊,我到底在气什么?
气陈默的改变,还是气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陆泽动摇?气他不懂我,
还是气另一个女人比我更懂他?我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
被他一句话轻易地击溃。我再也撑不住那份伪装的坚强,像个孩子一样,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陆-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我哭声渐歇,他才伸出手,
用指腹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怜惜。“哭出来就好了,
”他柔声说,“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不要憋在心里。”然后,
他做了一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他缓缓低下头,在我布满泪痕的额头上,
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那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却比任何激烈的拥吻都让我心神俱震。
它像一个开关,瞬间点燃了我心中那根引线。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这是一个笨拙而混乱的吻。
充满了泪水的咸涩,和孤注一掷的绝望。陆泽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推开我。
就在我以为他会回应我的时候,他却只是轻轻地、叹息般地在我唇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温柔而坚定地将我推开了。“林薇,别这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痛苦?
“为什么?”我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你明明对我……也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陆泽别过脸,避开我的视线。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我说过,我不会爱上你。这对你,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我不信!”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到他身后,从背后紧紧抱住他,“你骗不了我!
你的眼神,你的关心,都不是假的!陆泽,你看看我,我比苏曼差什么?
我也可以陪你看星星,听交响乐,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安静!”我像一个疯子,
语无伦次地倾诉着。嫉妒和不甘,让我彻底失去了理智。陆泽的身体,像一尊雕塑,
一动不动。良久,他才转过身,轻轻掰开我的手。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林薇,你冷静一点。”他说,“这不是一场比赛,
我们也不是商品。你选择我,不是因为你爱我,只是因为你输给了苏曼。”他的话,
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得透心凉。我愣在原地,浑身冰冷。他……他说得对。
我之所以如此失控,不是因为我有多爱陆泽,而是因为我无法接受,
陈默可以被另一个女人轻易“改造”。我的自尊心,我的骄傲,我经营多年的婚姻,
在苏曼面前,显得一文不值。而陆泽,他恰好成为了我用来反击和报复的武器。
我以为自己是棋手,却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而真正的棋手,
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看着我苍白的脸色,陆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叹了口气,
语气放软了一些:“对不起,我不是想伤害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说完,
他转身走进了画室,关上了门。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我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陈默和苏曼在对面嘲笑我,
而陆泽,则站在棋盘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手里,牵着控制我的线。
---4 终极任务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和陆泽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局。
他对我依然温和,却多了一层无法逾越的疏离。我们不再有那些深夜长谈,
也不再一起去看画展。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画室里,而我,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遍遍地回想他那天说的话。“你选择我,不是因为你爱我,只是因为你输给了苏曼。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盘旋。我越是抗拒,它就越是清晰。我不得不承认,
他看透了我内心最深处的虚荣和不甘。我开始反思,我和陈默之间的问题,
真的只是因为他忙于工作,忽略了我吗?还是因为,我们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
耗尽了对彼此的耐心和爱意,只剩下习惯和不甘?而陆泽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石头,
激起了涟漪,也搅起了水底的淤泥。项目进行到最后一周,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三十天之期将至,我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就在这时,
咨询师诺亚突然通过工作室的内部通讯系统,宣布了一个“终极任务”。“各位参与者,
为了帮助你们做出最忠于内心的选择,我们将进行一次匿名投票。
”诺亚的声音依旧冰冷得像AI,“你们每个人,都将投出一票,
选择你更愿意与之共度余生的伴侣。可以是你的原配,也可以是你的‘镜像伴侣’。
投票结果,将在最后一天,也就是本周六的‘选择日’上,当场公布。”这个消息,
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死水中炸开。匿名投票?共度余生?这已经不是一场治疗,
而是一场***裸的人性审判。我看着通讯器上冰冷的文字,手心冒出了冷汗。我的内心,
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一边,是和我有着十年感情基础,共同经历了风风雨雨的陈默。
我们的婚姻虽然出现了裂痕,但那些共同的回忆,那些一起打拼的日子,都是真实存在的。
另一边,是陆泽。他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婚姻中最灰暗的角落。
他给了我久违的心动和被珍视的感觉。尽管我知道,这份心动里掺杂了太多的不甘和报复,
但那种全新的悸动,却是真实得让我无法忽视。我该怎么选?选择陈默,
意味着我要重新回到那段令人窒息的冷战关系中,去修补一件早已千疮百孔的瓷器。
选择陆泽……我甚至不确定,他对我的温柔和关怀,有几分是真,
几分是出于“治疗”的目的。更何况,他已经明确地拒绝了我。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那几天,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我试图找陆泽谈谈,但他似乎总是有意避开我。画室的门,
大部分时间都紧紧地关着。我能感觉到,他也在挣扎。投票的前一天晚上,我辗转反侧,
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两点,我决定起床喝杯水。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画室的门缝里,
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他还没睡。我端着水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画室门口。我本想敲门,
但举起的手,却悬在了半空中。我听到了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是陆泽。
他在打电话。“……我知道了,你放心,不会出任何岔子。”他的声音很低,
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冷硬和果决。这和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形象,判若两人。“她?
”陆泽顿了一下,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弄,
“一个长期被丈夫情感忽视的家庭主妇,自尊心强,又极度渴望被关注。
只要给她一点点她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她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扑上来。太简单了。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他……他在说我?“陈默那边呢?苏曼搞定了吗?
”陆泽又问。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泽继续道:“很好。那个男人,
典型的技术型直男,以为事业就是一切。苏曼那种充满生命力的女人,
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他现在,恐怕早就把那个只会抱怨的黄脸婆忘到脑后了。
”“黄脸婆”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我的心脏。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投票结果公布,他们的婚姻就彻底完了。到时候,
张总承诺的尾款……”“张总”!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张总是陈默公司最大的商业竞争对手!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早已是业内公开的秘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我端着的水杯,从手中滑落,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摔得粉碎。画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门,猛地被拉开了。
陆泽站在门口,看到我,他平日里那张温和无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而我,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5 魔鬼的契约“你……都听到了?
”陆泽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恐和慌乱。
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身体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些他曾说过的温柔话语,那些他曾给予的体贴关怀,此刻都像最恶毒的嘲讽,
在我脑中一遍遍地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