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活在课桌缝隙里,偷偷收集他每个耀眼的瞬间。
连他的校花女友都是我用情书帮他追到手的——每封信都在角落藏了“ZY/LW”。
毕业那年他让我代笔分手信时,我写下一句:“爱过你这束光,但我终要追自己的太阳了。”
多年后同学会上,他炫耀完律师妻子突然转向我:“林雾,当年那些信真是你闺蜜写的?”
我灌下半杯香槟,笑着念出那句暗号。
满堂欢笑声戛然而止,他手里的酒杯“啪”地摔得粉碎。
香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下来,冰凉地蹭过我指尖。
同学会包间里,喧闹的声浪像一锅沸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混合着廉价香水的甜腻、啤酒的麦芽馊气,还有若有似无的海鲜酱料味儿。
高中毕业整整十二年了。
天花板上俗气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那些明明熟悉却又透出岁月磨损痕迹的面孔在眼前晃动,笑得很大声,像是在极力证明什么,或者驱散什么。
我缩在角落的高脚凳上,像一滴油,怎么也融不进这杯水里。
“周屿!
周大律师!
快说说,在哪儿发的大财,律所都开三家了吧?”
话题的中心毫无意外地聚拢在周屿身边。
十二年的光阴对他格外留情,或者说,把从前那个耀眼的白衣少年精细打磨得更有棱角也更夺目。
深灰的羊绒衫衬得他下颌线愈发利落,领口随意敞开一粒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影子。
他正被几个男同学围着,手里那杯威士忌里的冰块晃荡出清脆的响声。
他笑得志得意满,那笑容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温润和掌控感。
他抬手虚按了一下:“行了啊老同学,别臊我了,混口饭吃而己。”
声音低沉悦耳,一如当年晚自习时隔着几张桌子隐约传来的嗓音。
有人推了他肩膀一下,哄笑着:“装!
接着装!
赶紧的,必须罚酒!”
周屿笑着躲闪,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恰好撞上角落里的我。
那眼神很短暂,像是确认了一个模糊的背景板,没有多一秒的停留,便又滑开了。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他轻巧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热络:“还没给大家正式介绍呢,”他伸手自然地揽过一个女人的肩膀。
那是他妻子。
她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我完全没留意。
她的出现让吵闹的包间短暂地安静了半拍。
一身剪裁考究的烟粉色套装,同色系的尖头高跟鞋,衬得她脖颈修长,姿态矜贵。
妆容是精心打理过的,一丝不苟,嘴角挂着得体的、只稍稍显露齿尖的微笑。
“我太太,苏婧。”
周屿的声音里染着清晰的自豪,“京中睿胜律所的合伙人。”
“哎哟!
原来是苏律师!
久仰久仰!”
气氛立刻被点燃,赞叹声此起彼伏。
几个女同学迅速围了上去,眼神里闪烁着比对周屿更复杂的热切,夹杂着羡慕、好奇,或许还有一点点微妙的审视。
“苏律师气质也太好了!”
“郎才女貌啊周屿!”
苏婧只是笑着,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像在审视一场事不关己的表演,那点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她的回应简洁而疏离,像在参加一个公事应酬。
我的目光粘在苏婧颈间那串细细的、闪着铂金冷光的项链上。
那链子那么细,几乎融在她瓷白的肌肤里,却又那么清晰地划分着界限——她是被周屿揽在怀里介绍给所有人的存在。
而我,就像餐桌上那盘被冷落的凉拌三丝,静默地待在角落,无人问津。
时间在这里折叠又撕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