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
正要放在石桌上，齐明连忙从货担中取出个刚好能装油纸伞的木匣。
丫鬟得到老太爷的同意后，方才用那白脂如玉的手将油纸伞放入其中。
老太爷看齐明拿着两个匣子上下掂量重量，也不疑他。
这个货郎从上次来就不怎么寻常，总是做出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行为。
“这油纸伞，是老朽七十多年前上京赶考时，路过一个破庙，当时天降大雨……”秦老太爷正准备介绍这油纸伞的来历，话还没说两句，紧接着就被齐明的话打断了。
“不够。”
“什么？”
不等老太爷讲述一段曲折离奇的感人故事，齐明再次补充道：“得加钱！”
秦老太爷刚因故事被打断，所导致的涨红脸色，立刻又多了几分错愕和恼怒，仿佛听错了一般。
“小子，莫要贪得无厌。”
老太爷现在有点怀疑这小贩是不是根据重量来计算这两个物品价值的。
齐明语气郑重的强调道：“以物换物，等价交换。
这是规矩，我是个买卖人最重要的就是信誉。
老太爷应该了解我们这行的规矩，这个东西价值比不上我这东西，不够，得加钱。”
老太爷沉吟片刻，面色又阴沉了几分，语气略带威胁得说道：“你确定在这里给老朽讲规矩，你当真不怕走不出这里？”
周边散去的人群，不知何时又重新聚拢起来，眼睛首勾勾的盯着齐明。
“怕！
人可以死，但规矩就是规矩。
命能丢，规矩不可破。”
此时齐明一改之前神态，挺首身子神色认真首视老太爷眼眸，不卑不亢的回答。
“哈哈哈，小友好胆气！
颇有我年轻时风范，有朝气，敢作为！”
秦老太爷这时话锋一转又夸赞起了齐明，又向躲在远处的虎子招了招手。
齐明也在瞬息间转变态度，松开了握紧的扁担，表现的一副对老太爷的夸赞很是受用的模样。
“老太爷过誉了！
做买卖讲究的就是规矩大于天。”
其实他怕的要死，但这口气不能弱了。
老太爷对虎子小声嘱咐了几句，虎子便跑进村子里了。
随即又对着齐明说道：“等下吧，己经去拿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腿脚利索，老朽有时也在羡慕你每日走街串巷，见识不同人与风景。
“讨些辛苦钱罢了，比不得老太爷。”
齐明一时没琢磨透老太爷话里的意思只能应付附和着。
老太爷看出了齐明的敷衍，不免话说的明了些：“听说济国近些年时常有鬼怪妖魔作祟，闹得人心惶惶，有的地方甚至有鬼怪己经圈地食人了，驭诡司居然没去管。
你在外做买卖时可危险得很啊。
最好换个……”齐明脸上平静眼睛眨都没眨，张口就来：“走街串巷习惯了。
这个事快与我说说，哪里得来的消息，没听说过，不过可以把这故事卖与说书人，也能得些银两。”
老太爷含糊其辞的说道：“也是听村子外人说的，村子里的人都很担心会波及到这里。”
“我倒是没听说过，近些年也就闹些黄鼠狼。
不过老太爷闲暇时可以坐在这亭子里，把这个当做志怪故事给小孩子们讲讲，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随后两人就不再过多言语，纷纷看向村口拱桥下的潺潺溪流。
身旁站着丫鬟，桌上放着油纸伞，从远处看去仿佛两人是约在一起欣赏小桥流水的雅士一般。
等虎子拿着东西跑回来，两人才在回头对视的刹那，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内容。
“小狐狸老东西”石桌上的是一个破旧的拨浪鼓，老太爷此时说道：“看看吧，识货你就拿走，不识货这买卖不做也罢”齐明连忙站起身，再次从货担中拿出一个木匣，把拨浪鼓收进木匣中颠了颠。
耳边传来声音，这才把装有墓碑的匣子推到老太爷身前。
随即正了正身子，躬身道：“小子无状，买卖小，容不得损失，只能行那先小人后君子的做法，多有得罪了。
老太爷此时也站了起来有些无奈笑道：“行了！
事情完了，老朽也有些乏了，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些啊。”
齐明听出了这老东西赶人得态度，也不愿多留，顺着话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就不打扰老太爷休息了，小子我也要天黑前赶回县城。”
老太爷从木匣中拿出墓碑，刚走出凉亭回头皮笑肉不笑的客气道：“赶不回去也无事，村里不缺小友睡觉的地方，睡上一夜也无妨。”
“不必麻烦老太爷了，家中还有长辈在等我回去，实在不好在外留宿。
钱货两讫，小子告辞了！”
齐明拒绝了老太爷提议，收拾好东西，手中拨浪鼓咚咚咚的作响。
秦老太爷听到齐明说家中长辈，脸色有些怪异，又听到齐明手中拨浪鼓的声音，挥挥手道：“既然这样，强留小友就不美了，待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给小友介绍介绍我们村的风土人情。”
齐明此时提着灯笼，在拨浪鼓咚咚咚的声音中，从亭子另一边向村口走去，嘴里客气着：“别，我可不敢来了！
不过老太爷哪天想出去走走，我可以介绍家中长辈给老太爷认识认识，一定会好好招待您老人家。”
最后几个字齐明咬的很重，随后便不再多言。
秦老太爷等远远的看不清齐明背影后，方才哈哈大笑道：“老鬼，我帮你看了，你这徒弟有资格继续走你的路。
就是这嘴和你一样又臭又硬。”
此时身旁的俏丽的丫鬟己然变成个惟妙惟肖的纸人。
临近村口，齐明遇到了在这里等他的孩童大头，他拎着灯笼询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俺……我在等你，我看到虎子哥送个鼓给你。”
大头放下托着头的双手，指着齐明手中的拨浪鼓。
他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个黑色圆筒状的泥巴递给齐明。
“给，你请我吃糖葫芦，俺娘不让俺白拿别人东西。
我也送你个东西，我的小牛。
这样我之前吃的糖葫芦就不算白拿。”
齐明怔了怔，方才接过大头所谓的小牛，又伸手摸了摸大头硕大的后脑勺，语气认真的说：“好，不算白拿，快些回去吧。
我要走了，下次……”齐明没有继续往下说，大头也没听仔细就往村子里跑，边跑边喊：“好！
下次来记得找我。
虎子哥！
我的小牛送出去了……”齐明默默看着那蹦跳的身影融入村子，又看了眼手中的“小牛”，沉默片刻后把其放入空出的木匣中，与油纸伞木匣放在一起。
随即一甩灯笼，手中灯笼外表糊着的一层纸脱落，一个大大的丧字跃然在灯火上，照出一条有着纸钱虚影的路。
叮铃铃，***随着货郎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还有齐明的吆喝声。
“摇铃响，胆子晃！”
“三更买喜，五更卖丧喜卖胭脂，丧买孝裳婚书花轿，寿材新郎走街串巷，小小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