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人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韵律,仿佛在吟诵一首亵渎神明的诗篇。
“我们的孩子,就要降生了。”
脓液顺着他说话时微微颤动的下巴滴落。
“真的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立刻回应,尖锐、亢奋,带着一种孩童得到新玩具般的狂喜,却又在尾音处突兀地拔高,透出神经质的颤抖。
“那太好了!
太好了!
亲爱的,你希望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美丽的右眼死死盯着左侧那腐烂的半张脸,痴迷中带着疯狂的期待,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连接处那模糊的血肉边界。
“亲爱的夫人。”
男声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腔调,脓液包裹的爪子轻轻抚过她紧绷的腹部皮肤,留下粘腻发亮的痕迹。
“我们的孩子,理应秉承其根源的本质,它应该是诡......和你一样的诡吗?”
她急切地打断,声音因兴奋而扭曲,右半边的身体激动地扭动了一下,带动左侧的腐肉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
“也有可能......”男声顿了顿,暗红的火星在眼眶中跳跃。
“是您那迷人血肉与我这不朽诡质交融的奇观...一半是人,一半是诡......那不就和我们一样了吗?”
女声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近乎歌唱般的腔调。
“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如何是好?
哦,亲爱的,那该有多完美,又多...多有趣啊!”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尖锐刺耳,像破碎的玻璃在刮擦石壁。
突然!
右半边美丽的脸庞瞬间被剧痛扭曲,精致的五官拧成一团,汗水从她瓷白的皮肤上渗出。
“我...我好像要生了!”
她发出痛苦的***,但那***中竟奇异地混合着一丝兴奋的呜咽。
“亲爱的夫人,请您使点力气。”
左半身的诡异男人温声安抚,那声音如同毒蛇滑过枯叶。
“我会用这双侍奉过深渊的手,虔诚地接引我们那注定不凡的子嗣降临尘世。”
他优雅地抬起那只流着脓液的爪子,悬停在两人身体连接处下方——那生命即将涌出的出口。
脓液拉出长长的、恶心的丝线,滴落在下方的“祭坛”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仿佛在腐蚀着什么。
“这次...太痛了!
太痛了!”
女人尖叫着,汗水浸湿了金发,粘在脸上。
“必须要给我吃!
现在就要!
不然...不然我不生了!”
她的眼神变得狂乱而偏执,像一头饥饿的母兽。
“亲爱的夫人。”
男声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胆寒的从容,仿佛在哄劝一个任性的孩子。
“欲望需要克制,我们还是遵照古老而神圣的约定吧!
若得男孩,那鲜嫩的骨肉尽归您享用,若得女孩,其哀嚎的灵魂便是我永恒的珍藏。
不过......”他那只腐烂的嘴唇咧得更开了,露出更多森白的骨刺。
“命运似乎格外垂青我们这扭曲的结合,我们诞下的,从来都是纯粹的诡......所以,一如既往,一半归您,一半归我,让我们共享这血脉相连的盛宴。”
“好吧......”女声不情不愿地嘟囔,剧痛让她暂时收敛了些许癫狂,但那份贪婪却丝毫未减。
“不过...我要一大半!
最大的一半!
我的肚子...我的痛楚...我要补偿!”
她喘息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娇嗔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如您所愿,亲爱的夫人。”
男声应允,优雅得如同在签订一份死亡契约。
“可是......”女人突然停止了扭动,美丽的右眼疑惑地瞪大,看向自己那搏动得越来越缓慢,却越来越沉重的腹部。
“它...它怎么还不出来?
它在等什么?”
一种莫名的不安取代了部分疼痛,在她狂乱的眼神中闪烁。
“亲爱的夫人,看来我们这位小家伙,比它的父母更加...有主见。”
男声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请勿焦虑,我这就亲自探入生命的殿堂,将这位迟到的贵客恭敬地请出来。”
然而,就在他那覆盖着脓液和腐质的爪子即将触及那隐秘出口的刹那——“嗤啦——!”
一声绝非自然分娩应有的、令人头皮炸裂的裂帛声骤然响起!
声音沉闷而粘稠,仿佛坚韧的皮革被从内部强行撕开。
“啊——!!!”
女人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叫,远胜于分娩的阵痛。
她惊恐地低头看去。
只见她白皙圆润的腹部右侧,从耻骨上方一首到肋下,毫无征兆地、彻底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没有喷涌的鲜血,只有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浓稠黑暗的深渊!
裂口边缘的皮肉像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翻卷着,蠕动着,却诡异地没有一滴血流出,只有粘稠的黑色浆液缓缓渗出,散发出比之前浓郁百倍的腐烂与死亡气息。
透过裂口,依稀可见其内曾经的内脏结构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虚无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怎么回事?!
我的肚子!
我的...我的里面...空了?!”
女人尖啸,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无法理解而扭曲变形,右半边的身体疯狂地抽搐着。
“亲爱的夫人。”
男声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刻意的优雅,透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那只暗红的独眼死死盯着那恐怖的裂口。
“看来这位小贵客...胃口实在惊人。
它似乎...提前享用了您作为母体的一切滋养,迫不及待地要破开这束缚的囚笼,降临于世了。”
“那你还等什么?!”
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剧痛和内脏被吞噬一空的诡异空虚感让她彻底陷入狂乱。
“快!
快把它抓出来!
把那该死的、贪婪的东西给我抓出来!
我要撕碎它!
吃了它!
快啊!!!”
“是!
亲爱的夫人!”
男声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他不再犹豫,那只流着脓液的、可怖的长爪猛地探入女人腹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裂口之中!
“呃啊——!!!”
女人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地弓起,连接处的腐肉和鲜肉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男人腐烂的半张脸紧绷着,手臂在裂口内快速而用力地搅动、摸索,仿佛在粘稠的泥沼中搜寻着什么。
脓液顺着他探入的手臂,不断流入那黑暗的裂口。
突然!
“唔?!”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腐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混杂着剧痛、惊愕和一丝...恐惧的表情!
“怎么了?!
抓到了吗?!”
女人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和内心的滔天恨意,急切地嘶吼。
“亲爱的夫人...”男声变得异常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的...我的手...被吃掉了。”
他猛地将手臂从裂口中抽出。
只见那原本覆盖着脓液和角质的长爪,自手腕处齐根消失!
断口处平滑如镜,没有骨骼,没有血管,没有肌肉纤维,只有一片纯粹的、不断翻涌蒸腾的虚无黑暗!
那黑暗如同活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小臂向上缓慢侵蚀,所过之处,构成他左臂的腐肉、脓疱、甚至那看似不朽的诡质,都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乌有!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女人惊恐万状地看着那不断向上蔓延的虚无黑暗,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连你的诡质都逃不了被吃的命运?!”
左半身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那不断侵蚀的虚无黑暗似乎暂时停滞了。
他那只燃烧着暗红火星的独眼,死死盯着女人腹部裂口中那片翻滚的、孕育着未知恐怖的黑暗深渊。
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越了他自身存在的恐怖威压正从中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空间,连墙壁上搏动的肉质苔藓都瞬间萎缩,幽绿的磷火疯狂摇曳,仿佛在向某种至高存在顶礼膜拜。
突然,他做出了一个让女人彻底呆滞的动作。
这个优雅而恐怖的诡物,这个与她畸形共生、分享疯狂与欲望的丈夫,猛地用仅存的、正在被黑暗侵蚀的左臂支撑着身体,从扭曲的祭坛上挣扎着滑落下来。
他单膝跪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朝着那腹部裂开的黑暗深渊,深深地、无比虔诚地低下了他那腐烂与优雅并存的头颅。
断臂处蒸腾的虚无黑暗,此刻竟像祭奠的香火般缭绕。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不再优雅,不再带着任何属于他的情绪,只剩下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与狂热交织的极致颤栗。
“至高的、不可名状的、万诡之源的主宰啊!”
他的声音如同亿万亡魂的集体呓语,在洞穴中震荡回响,引发石壁的嗡鸣。
“您卑微的容器,您扭曲的造物,在此恭迎您无上意志的降临!
降临于这具因您而存在、为您而腐朽的卑微躯壳之上!”
他猛地抬起头,仅存的独眼中,那两点暗红火星炽烈燃烧,仿佛要焚尽自身,献祭出最后的光辉。
“我愿以这由您赋予的、污秽的血肉之因!”
他指向自己正在湮灭的左半身,指向女人那裂开的、空荡的腹部。
“以及这因您而扭曲、因您而癫狂的灵魂之果!”
他指向自己腐烂一半的头颅,也指向那因震惊而暂时失语的另一半女人头颅。
“作为微不足道的献礼,滋养您那超越时空、凌驾万物的永恒尊躯!”
“请您...降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