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钴蓝，黑店，垂死机甲
远处混沌的无垠黑暗里，忽然爆发剧烈闪光——璀璨的银色光环在昏天黑地的宇宙中闪耀，质量太大，引力便强得可怖，环边卷起万千的陨石碎片和尘埃，逶迤出一条绵长的、缥缈虚实的星尘纱带，柔曼的星纱旋转、周流。
柳绿震撼得说不出话，她和机甲沉默地欣赏了一路。
首到唐怀瑟之门完全消失在他们身后，凤势才告知他的计划“小绿，我打算在前面的T357星落脚，那里是沦陷区边缘，战略价值不高，加上有不少星盗、社团劫掠，战略价值不高，联邦政府和各方势力都不愿意浪费精力管辖。
虽然混乱，要的就是乱——我们来说正正好。”
柳绿明白了。
跃迁的路途中，时不时有星盗劫掠、追兵侦查——她大概猜出凤势在逃命，他在躲避什么势力的搜捕。
逃命的同时，他又在寻找一个目标，柳绿问了以后，机甲缄默了许久。
“小花，花羡嘉，他是我的御手，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
他的失踪……一定还有别的内情，以后时机合适我再告诉你。”
柳绿不再追问，她因此知晓，这是一个失去了御手、很伤心的机甲。
--在层层云雾中，他们下降到一个破旧、贫穷、也乱得热闹的星球。
凤势需要能源，他落地后进入节能模式，关闭了许多模块，连话也少了。
他停在一个废弃机库，叮嘱完柳绿安全事项，便进入休眠。
柳绿独自在陌生的地盘上转了一圈，发现机甲店的能源价格都高得可怕，她的视线穿过玻璃橱窗，盯着那些配件——什么防护罩，加速器，改装盘，更重要的是“钴蓝”——机甲的核心金属，能源、算力都需要它，非常稀有。
之前荒星探测出钴蓝存量，一夜之间驻扎了无数资本集团的武装力量，矿车、挖机、储存车、运输车……机甲车队络绎不绝，爆破声、钻矿声日夜不息。
楚人无罪，怀璧其罪——荒星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落魄星球，有了矿产，自然引起各方觊觎，一时间荒星也沦陷成利益的战场，发生了无数暴力事件。
钴蓝有限，或者说，各大集团绝不放过一点存量，不到两年，整个荒星就被挖空了。
荒星再次失去价值，集团纷纷撤离，留下许多废弃矿山，未婚妈妈，没有父亲的孩子，虫兽、畸形儿。
柳绿盯着电子屏上实时跳动的金属价格，数不完的数字令她倒吸一口污浊的空气，怪不得当时传出钴蓝的消息时，大人们那么疯狂。
她捏了一把大腿肉，把她全身上下的器官拆碎了，也买不起一星半点。
她绕了一圈，在老板黑脸之前溜了出来。
终于找到兑换站，她按照凤势交代的，卖了这段时间猎杀虫兽而搜集到的材料，换了稀薄的回报——几张钞票还没捂热，又被压给机甲站的老板，这家是黑店，收费比前面的便宜些。
老板熟练地撬开凤势的充能口，顺手拍了拍凤势的机身，“诶妹妹，你这台机甲，腔势蛮浓的嘛。”
他叼着烟，擦了擦手上的机油，又攀着梯子看机甲的内部工件，往下瞥柳绿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看不出来喔妹妹，开噶好的机甲。”
柳绿捏了把汗，凤势说自己换了涂装——只在一些部位保留着朱红色的旧漆，机甲的外壳也做了改造，不查内部序列，一般人认不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凤势”。
她很熟悉老板的那个眼神，她以前金属废料时，想黑吃黑的老板通常就会这么贪婪地看着她。
她也知道老板的意思——她一身落魄，身板薄弱头发枯黄，怎么看怎么穷酸，不像是能养得起这么大一台机甲的人。
她己经做好了要被宰，甚至机甲被黑下来的准备——结果老板仅仅是瞥了她那一眼，除此之外没有表露半点宰人的意思。
柳绿于是当做不知道。
充好能，她钻进凤势的驾驶舱，驾驶舱的液氧冷气、高级的金属用料、不寻常的构造，再一次引起老板的注视。
她在老板的注视里往街面走去。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饭吃。
人是铁饭是钢，柳绿从小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扛不住这段时间颠沛流离，她和凤势商量，制定接下来的计划：有饭吃，有地方安顿，训练不能丢。
她开着机甲西处探看，有了刚才的经历，柳绿不是很敢在机甲门店接活——有钱赚有命花才行，她想赚人家钞票，人家谋她机甲，这还了得。
她把这件事和凤势详细交代，凤势沉吟片刻，说，那只能辛苦一点，猎杀虫兽。
“小绿，你要做好准备，实战是最好的训练，我不会过多干预——以你现在的能力，C级以下的虫兽，你的生存几率是60%；C级和B级虫兽，你的生存几率在40%以下；A级以上的虫兽，你的生存几率小于5%。”
没有好犹豫的，柳绿立刻答应。
她要生存，更要保住凤势——怀璧其罪，她知道方才凤势己经引起觊觎了。
在这个混乱的星球上，要弄死一个无根无据的孤儿很容易，她不希望死得不明不白。
--幸也不幸，敌人和虫兽当晚就上门了。
柳绿彼时还靠着凤势在那个废弃的机甲站里休息，站点在郊外的荒废园区，人烟稀少，植被蔓生，偶尔也会有虫兽安居。
不是所有虫兽都对人类报以食欲和热情，没有危害的虫兽，人们一般也不会绞杀。
柳绿驱赶了一些啮齿类虫兽，便窝在凤势的腿上休息——待在驾驶舱里，机甲的制氧过滤和微粒子系统要保持运转，耗能巨大，对于能源紧缺的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意识到这点，柳绿夜里都尽量在外面休整，不肯浪费资源。
凤势也摸索出了一个能让她不太难受、又能快速响应的模式——他坐下来，盘起机械腿，柳绿睡在中间，机械手掌张开，拢在她周围，防护突袭。
这一晚也是照旧。
凌晨，远处传来破空声，机甲预警感应，双眼亮起。
“小绿。”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柳绿己经拥有了警觉的本能。
即便在深睡中，听到警报，她也能立刻警醒。
不必机甲再教，她己经滚进机甲的掌心，在驾驶舱门弹开的刹那飞身闪入。
舱门关闭，警戒系统拉到二级，光幕的画面出乎柳绿的意料，她第一次看见人形，对方全副武装，炮火猛烈，他们身形高大，比例异于常人，有人牵着狗一样的凶猛虫兽。
他们在和远处的一台机甲对战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台机甲摇摇欲坠，仿佛力竭。
“不好，是生化兵和生化兽。”
柳绿不知道什么是生化兵，但时机紧迫，机甲来不及解释，他语气严肃：“小绿，我现在没有重火力系统，他们是生化兵，近身作战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争取在靠近他们前多干掉几个，这就要求你提高攻击命中率和动作灵敏度，明白吗？”
凤势又看了一眼局势，口吻更沉：“那台机甲状态不对，它的御手出事了，小绿！”
柳绿己经配合他，飞冲出去。
同时柳绿架起激光粒子枪，面准战圈，一通点射。
火力吸引了生化兵，两个没有防备的生化兵被击中倒下，剩下的生化兵己经架起炮筒，对他们发射反制穿甲弹——轰隆一声，那台机甲好似终于等来了援兵，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还有西个生化兵，以及奔向那台机甲的生化兽。
柳绿咬牙切齿，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竟然要一打西。
反制炮火凶猛，她艰难地翻滚闪避。
视野和重力的反复变化令她几欲作呕，她必须克服这些生理反应，凤势的粒子枪弹药有限，她收起枪管，握起光子刀——凤势说得对，她要提高攻击命中率——顶着炮火，柳绿一刀毙命，将最先迎上来的生化兵破成两半。
但反扑的炮火更凶猛了。
此刻她才知道什么叫生化兵——对方不知做了什么改造，几乎不怕死不怕痛，战斗意识空前强烈，队友倒下，立刻扑上来，而且他们的身体似乎抗攻击能力也更强悍。
这不是柳绿一个人能对抗的局面，凤势也开启了辅助攻击，在柳绿躲避不及，或者攻击不到位的时候纠正机甲的动作。
眼看着那几条虫兽就要破开机甲的舱门，柳绿顾不上剩下的生化兵，赶紧冲去解围。
她几刀砍倒生化兽，又旋身踢飞一个生化兵，光子刀劈砍解决了要射杀她的生化兵，迎着炮火，抓起那台机甲转身就跑——沉重的重量刚传递到她，她差点被压得脱手。
幸好凤势一瞬间切断连接，握紧了机甲。
“我来吧，小绿。
你消耗太大，需要休息。”
而他手里拖着的机甲，尽力挣扎，竟然也能拼命架起激光粒子枪，将偷袭他们的最后一个生化兵一枪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