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喧嚣与活力,都让她感到既新奇又有些无所适从。
最让她失落的,是这座城市的星空。
夜晚,天空被染成一片昏黄的橘色,光污染像一张巨大的滤网,筛去了绝大部分星星。
只有最亮的几颗,如织女星、天狼星,才勉强能在这片浑浊的光幕中显现身影。
银河,那条她从小看到大的壮丽天河,在这里彻底消失了踪迹。
她考入的大学,拥有国内顶尖的天文系。
这里的图书馆藏书浩如烟海,实验室里有她过去只在书上见过的精密仪器。
李美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地吸收着知识的养分。
天体物理、宇宙学、恒星演化论……这些严谨的科学理论,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重新认识那片她深爱着的星空。
然而,科学的理性与童年的神话,在她心中形成了微妙的冲突。
课堂上,教授们用复杂的公式计算着天体的质量和距离,用光谱分析着恒星的成分和年龄。
在他们的世界里,星星是高温等离子体构成的巨大球体,是核聚变反应的熔炉。
这里没有多情的牛郎织女,没有威严的二十八宿,更没有那颗神秘的“隐星”。
当李美鼓起勇气,向一位和蔼的老教授请教关于“隐星”的传说时,教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很有趣的民间故事。
很多古代传说,其实是古人对一些特殊天象的朴素解读,比如超新星爆发、周期性的变星等等。
从现代天文学的角度看,并不存在一颗游离于所有星官之外的‘隐星’。”
教授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美火热的心上。
她开始感到迷茫。
难道祖母的故事,真的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
难道她一首以来追寻的,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泡影?
就在她感到困惑和孤独时,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走进了她的生活。
刘星是物理系的高材生,逻辑严密,思维敏捷。
他参加天文社团的理由非常“物理”——天体运动是检验广义相对论的最佳实验场。
他对神话传说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前科学时代的浪漫臆想”。
陈月则是中文系的学生,一个典型的文艺女青年。
她痴迷于古典文学和神话学,相信万物有灵。
她加入天文社团,是为了在真实的星空中,寻找李白诗里“手可摘星辰”的意境。
三人因为一次社团活动相识。
那次活动的主题是“中西方星空文化对比”。
李美分享了她所知道的二十八宿和各种星官传说,她讲述时眼中闪烁的光芒,深深吸引了陈月。
而刘星则在旁边不时地用“科学”进行“勘误”,比如“所谓的天河,其实是银河系的盘面在我们视线方向上的投影”,引得陈月首翻白眼。
活动结束后,陈月主动找到了李美。
“你讲的那些故事太美了,”她真诚地说,“比枯燥的星座命名有意思多了。
特别是那个‘隐星’的传说,听起来就像一个等待被揭开的谜题。”
“可能只是个谜题,没有答案。”
李美有些沮丧地回答。
“怎么会?”
陈月不以为然,“所有的神话,都是现实的投影。
或许‘隐星’不是一颗常规意义上的恒星,但它一定对应着某种真实的存在。
你没放弃,对吧?”
陈月的话,像一道微光,照亮了李美心中的迷雾。
是啊,她怎么能轻易放弃?
那不仅仅是一个传说,更是祖母的嘱托,是家族的传承。
不久后,三人因为共同的兴趣,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组合。
他们常常泡在图书馆里,李美负责查阅现代天文资料,试图从变星目录、小行星带或者彗星记录里找到蛛丝马迹;陈月则埋首于古籍和地方志,寻找任何关于“异星”或“客星”的记载;刘星虽然嘴上说着“不科学”,却总是在关键时刻,用他出色的数据分析和逻辑推理能力,帮助她们筛选和验证信息。
一天下午,陈月兴奋地举着一本线装的《古今星占异闻录》冲到他们面前。
“找到了!
你们看!”
书页己经泛黄发脆,上面用繁体字记载着:“明末,有异人张氏,不求功名,痴于观星。
言于川西深山,见一隐星,非经非纬,光若萤火,声如天籁。
时人皆以为狂。”
“张氏?
川西深山?”
李美的心猛地一跳。
这简短的记载,与祖母的故事惊人地吻合。
“这太模糊了。”
刘星皱着眉,指着书页说,“没有具体时间,没有坐标,‘声如天籁’更是无稽之談。
声音在真空中无法传播。”
“但这是一个线索!”
李美激动地说,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铜挂坠,“明末的异人张氏……会不会和我们李家的祖先有什么关系?
或者,有没有现代人也在研究这个?”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即将打开一扇尘封己久的大门。
城市的灯光虽然遮蔽了星空,却也汇聚了海量的信息。
李美隐隐感觉到,她的寻星之旅,即将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迎来第一个真正的转机。
她不再孤单,因为在她身边,有了伙伴。
一个代表科学的理性,一个代表文化的感性,而她,则努力成为连接两者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