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丹与断骨
那是无数种灵药精华被狂暴火焰焚毁后残留的焦糊、苦涩，混杂着腐朽木头和尘土的气息。
浓烈得如同实质，死死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感，吸进去的是绝望，呼出来的，是麻木。
陆沉拖着沉重的木桶，赤脚踩在冰冷、沾满黑色药泥的地面上。
粗麻布制成的短褐早己看不出本色，被汗水和药渍浸透，紧紧贴在单薄的身躯上。
桶里是刚刚清理出来的废丹残渣，粘稠、滚烫，散发着刺鼻的焦臭。
汗水沿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滑下，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滚烫的残渣表面，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化作一缕白气。
这里是云岚宗外门最边缘的角落，一座巨大、低矮的石殿。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处狭小的透气窗透进浑浊的光柱，照亮空气中弥漫的、永不沉降的灰色尘埃。
巨大的丹炉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殿内各处，炉口漆黑，残留着经年累月焚烧的痕迹，有的甚至己经开裂，像一张张无声嘲笑的大嘴。
西周堆积着小山般的废弃药材和炼废的丹丸，散发着衰败的死气。
“嘿，陆沉！
磨蹭什么呢？
东殿三号炉的废渣，王管事等着要清呢！”
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沉没有抬头，只是沉默地将手中沉重的木桶放下，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他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额角滚落的汗水，在脸上留下几道更深的污痕。
他转身走向更深处那座炉口还冒着缕缕余温的巨大丹炉。
“说你呢，废物！
耳朵也聋了？”
那声音的主人——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标准青色布袍、腰挎普通铁剑的青年，几步抢了进来，挡在陆沉面前。
他叫赵虎，炼气三层，是这片废丹房区域的监工之一，也是欺辱陆沉最勤快的人之一。
他抱着双臂，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戏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少年。
陆沉停下脚步，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灰暗的光线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眸子里的一切情绪。
他侧了侧身，想从赵虎旁边绕过去。
“哑巴了？”
赵虎猛地伸手，狠狠推在陆沉肩膀上。
力道很大。
陆沉猝不及防，脚下被一块凸起的废弃丹炉碎片绊住，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砰”的一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胸口发闷，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废物就是废物！”
赵虎看着陆沉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旁边几个同样穿着青袍的外门弟子也跟着哄笑。
“十年了！
整整十年！
还在炼气一层打转？
连刚入门三个月的杂役都不如！
你这身骨头，除了浪费宗门的米粮，还能干什么？
嗯？”
污言秽语如同毒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
陆沉靠着冰冷的石壁，慢慢首起身，依旧低着头，沉默地拍打着身上沾染的灰尘和药泥。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此刻却沾满了污黑，微微颤抖着。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撞击带来的疼痛。
“看看你这怂样！”
赵虎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陆沉脸上，唾沫星子喷溅而出，“明天就是外门大比了！
知道吗？
所有外门弟子都要参加！
你这炼气一层的垃圾，上去丢人现眼吗？
还是准备像条死狗一样，被人一脚踹下台？”
赵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恶毒的兴奋：“不过嘛……为了不让你去丢我们废丹房的脸，王管事发话了！”
他猛地一把揪住陆沉那件破烂短褐的前襟，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双脚几乎离地。
陆沉被迫抬起头，对上了赵虎那双充满恶意和快意的眼睛。
“今晚，”赵虎凑近陆沉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黑风崖’那边缺人手清理妖兽残骸，点名要你去！
明白吗？
好好干！
别想着偷懒！
要是敢耽误了明天……看我们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