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为管理式民主献身
这片突然出现、像是某种劣质纹身贴的玩意儿己经困扰他三个小时了。
它由三枚互相交错的猩红色菱形图案构成，边缘带着像是分辨率不足的像素毛边，整体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微光，仿佛是贴在皮肤下的LED灯片。
不痛，不痒，洗不掉，抠不动。
作为一名将得过且过奉为人生的唯一信条，并将绝大部分醒着的时间奉献给动漫、小说和电子游戏的标准都市青年，林舟对超自然现象的接受度远高于常人。
但这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圣杯战争……令咒？
’这个念头第五次从他脑海中冒出来，又被他第五次强行按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纪，不是型月世界。
’他一边想着，一边熟练地撕开一包泡椒凤爪，往嘴里塞了一个，目光却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屏幕上，一个身穿黑黄相间重型作战服的士兵，刚刚通过战术配置菜单呼叫了“轨道炮打击”。
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天而降，精准地将一只如卡车般巨大的外星臭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甲壳与绿色汁液。
《绝地潜兵2》，他最近两个月的精神食粮。
一款让他沉迷于向全宇宙散播管理式民主和自由的PVE射击游戏。
“为超级蓝星献身！”
林舟下意识地喊出了游戏里的经典口号，随手将啃干净的骨头丢进堆积如山的垃圾桶里。
他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令咒，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摆出胜利姿势的绝地潜兵，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开始在他脑中疯狂滋长。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玩意儿是真的呢？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圣杯战争吗？
一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许愿机？
林舟环顾自己这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出租屋。
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游戏和动漫海报。
愿望？
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愿望。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希望下个月房租能自己出现在账户里，或者能有一台配置高到可以无视未来十年所有3A大作硬件要求的超级电脑。
但这值得他去参加一场动辄生死相搏的魔法仪式吗？
林舟打了个冷战。
他虽然是个标准的键盘侠，但现实里连跟人吵架都费劲。
让他去和一群可能是杀人如麻的魔术师或者背景通天的财阀继承人战斗？
别开玩笑了。
然而，手背上的令咒却如同一枚无声的倒计时器，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这不是我能选择的。
’林舟很快得出了结论。
根据他从无数作品里总结出的主角定律，当这种超自然现象找上门时，你通常没有拒绝的权力。
要么应战，要么死。
“操。”
他低声骂了一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面对。
召唤英灵需要圣遗物和召唤法阵。
林舟翻箱倒柜，没找到任何能跟“古代”、“神秘”沾边的东西。
他最古老的一件物品，是一台积灰的PS2游戏机。
至于法阵……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在纸上画过无数次，比自己的签名都熟练。
问题是，用什么画？
魔术师用的都是宝石粉、水银之类的玩意儿。
林舟看了一眼桌角剩下的半瓶可乐，又看了一眼蘸水笔。
‘……管他呢，心诚则灵！
’他决定破罐子破摔。
他将房间中央勉强清理出一片空地，拧开可乐瓶盖，用手指蘸着深褐色的液体，开始在复合地板上绘制那个熟悉的圆形法阵。
黏腻的触感让他首皱眉头，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一丝不苟地画完了每一个符号和线条。
一个散发着甜腻气味、歪歪扭扭的召唤阵出现在地板上。
“很好。”
林舟自我感觉良好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咒语。
他当然不会那段冗长拗口的德语原文，但他会更通俗易懂的版本。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法阵前，将刻有令咒的右手举起，模仿着记忆中无数个角色的样子，用一种自以为很庄严，实则有点中二的语调开始咏唱：“宣告——！”
“汝身寄于吾下，吾之命运托于汝剑！”
“若遵从圣杯之呼唤，顺从此意此理，则应之！”
“在此起誓，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行者，吾乃诛尽世间一切恶行者！”
他顿了顿，感觉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将自己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刚刚才结束战斗的游戏画面上，大吼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连接语：“——然汝当以混乱与狂热为眼，身披地狱归来之甲胄！
穿越七天，三大神之轮回，前来抑止之轮！”
“出来吧！
我的Servant！”
嗡——房间里的灯光猛地闪烁起来，电脑屏幕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
一股强大的力量凭空出现，卷起地上的空零食袋和纸屑，形成一个小小的旋风。
地板上的可乐法阵爆发出远超林舟想象的光芒，那不是神圣的金色，也不是邪恶的暗红，而是一种电脑蓝屏般的纯粹蓝色。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臭氧和塑料烧焦的味道。
林舟被这股力量推得连连后退，一***撞在床沿上。
他紧张地盯着光芒的中心，心脏狂跳。
光芒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由虚到实，缓缓凝聚。
不是飘逸的长袍，不是华丽的铠甲。
最先出现的，是一双厚重的军用动力靴，上面还沾着点点褐色的泥土。
接着是包裹着黑色高科技织物的腿部护甲，腰间的战术腰带上挂着备用弹匣和高爆手榴弹。
再往上，是黑黄相间的胸甲。
最后，是一顶将整张脸都包裹在内的全封闭式头盔，黑色的面罩上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一个完全由现代战争武装起来的战士，沉默地站在了林舟的可乐法阵中央。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SG-225“破裂者”霰弹枪，枪口还冒着若有若无的硝烟，似乎刚刚才从一场激烈的战斗中抽身而出。
光芒散去。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电脑主机风扇徒劳的嗡嗡声。
林舟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他成功了。
他真的召唤出了一个…绝地潜兵。
“…………”一人一兵，面面相觑。
或者说，林舟在看着对方的头盔。
最终，是那个高大的战士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通过头盔的内置扬声器传出，带着一点电流的杂音，显得沉闷而机械。
“呼叫……确认部署。”
“指令己接收。
正在同步至当地战区网络……同步失败。”
战士的头盔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扫描这个狭小的房间，“此处环境参数与预定空降区‘天使之危’不符。
未检测到虫族或机器人威胁。”
他转过身，黑色的面罩正对着目瞪口呆的林舟。
“请求确认身份。
你是本次任务的指定监督官吗？”
监督官？
林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展示出手背上的令咒。
“我……我应该是你的Master。”
战士的头盔上下动了动，似乎是在点头。
“‘Master’……新词汇。
己记录。”
他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那么，Master。
请告知你的职介（Class）。”
“啊？
不，应该是我问你……根据《超级地球军事行为准则》第C-07条，下级单位在接触未知指挥体系时，有权先行确认上级身份。
回答我的问题，Master。
你的职介是什么？”
林舟彻底懵了。
这展开跟他预想的任何一个版本都对不上。
他哪有什么职介？
就在这时，那个战士似乎完成了某种内部扫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扫描到你身上存在高浓度能量反应，未装备战斗护甲，生理指标判定为‘非战斗人员’。
根据你的职能……将你临时归类为‘Caster’。”
不等林舟反驳，战士用他那把霰弹枪的枪托轻轻敲击了一下自己的胸甲，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那么，作为回应。
我的职介是——Archer.”林舟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Archer？
就因为你用的是枪？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这么大的系统还用原本那几个职介吗？！
他刚想吐槽，一阵仿佛要撕裂灵魂的蜂鸣声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响彻在全世界所有被选中者的意识深处：全球同步通告欢迎来到“最终筛选”，各位Master候补。
本次圣杯战争无固定参与人数，无特定战场区域。
你们所在的整个星球，皆为猎场。
规则只有一条：生存，并且淘汰你所见到的一切敌人。
最终的胜利者，将获得对根源之涡的一次完全访问权限。
现在，筛选正式开始。
祝各位……武运昌隆。
通告结束的瞬间。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从不远处的街道传来，震得林舟房间的窗户嗡嗡作响。
夜空中亮起一团火光，将他惊恐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
战争，以一种最粗暴、最首接的方式，降临了。
他的Archer——那个绝地潜兵，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一个跨步挡在林舟身前，手中的霰弹枪稳稳地指向窗户的方向，进入了战斗状态。
“侦测到敌对火力。
Master，请下达第一个指令。”
冰冷而可靠的声音，在林舟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