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上海,黄浦江畔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许清如裹紧护士服的领口,呵出的白气在玻璃窗上凝成一片朦胧。
教会医院的长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从病房飘来的血腥气,构成她习以为常的生活底色。
"许护士,三号病房需要换药。
"年长的护士长匆匆走过,手里捧着一摞染血的绷带。
许清如点点头,从药柜里取出碘酒和纱布。
推开三号病房的门时,她首先看到的是一截露在被子外的手腕——骨节分明,青筋凸起,虎口处有一道陈年伤疤。
病床上的人正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梧桐出神,听到动静才转过脸来。
"换药时间。
"她轻声说,目光扫过床头名牌:秦墨川,二十九岁,东北军112师少校参谋。
男人的眉骨很高,在眼窝投下深邃阴影。
右肩缠着的绷带渗出暗红,却不见他脸上有丝毫痛楚。
"有劳。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关外口音。
许清如熟练地拆开旧绷带。
子弹贯穿伤,伤口处理得很干净,但周围已经开始发炎。
"可能会疼。
"她蘸了碘酒的棉球轻轻按在伤口边缘,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秦长官是条硬汉。
"隔壁床的老兵咧嘴笑道,"昨夜里高烧四十度,愣是没叫一声疼。
"许清如抬眼,正对上秦墨川的目光。
那双眼睛像北方的冻湖,表面平静,深处却有暗流涌动。
她忽然注意到枕边露出一角的书脊——泰戈尔的《飞鸟集》,蓝布封面已经磨得发白。
"您喜欢泰戈尔?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医院有规定,护士不得与病人闲谈。
秦墨川却微微勾起嘴角:"许护士也读诗?
""偶尔。
"她低头继续包扎,耳根莫名发烫。
父亲在世时是中学国文教员,家里最多的就是书。
战乱中那些藏书大多散佚,唯独这本《飞鸟集》她一直带在身边。
换完药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他说:"第57首。
""什么?
""当我们谦卑的时候,便是我们最接近伟大的时候。
"他念得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在医院躺了三天,才明白这话的真意。
"许清如站在门口,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