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风暴前夕与失序的清晨
窗外的天空由墨黑过渡到鱼肚白，再到晨曦微露，他始终睁着眼睛，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这三年的点点滴滴，以及未来那沉甸甸的三百万债务。
他没有后悔。
当尊严被践踏到泥泞里，再昂贵的代价，他也愿意支付。
天一亮，他便起身，动作迅速而安静地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他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一些专业书籍，还有一个装着父亲病历和老照片的旧木盒。
他将它们一一打包进行李箱，没有丝毫留恋地扫视了一眼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客卧”。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沈薇的印记，精致、昂贵，却冰冷。
他提着行李箱走出房间时，客厅里空无一人。
沈薇大概还在睡，或者，己经去了公司。
也好，省去了告别的尴尬。
他将那份签好的离婚协议放在了玄关最显眼的鞋柜上，旁边是客卧的钥匙。
然后，他拉开沉重的雕花大门，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清晨微凉的空气中。
外面，是一个崭新的，也充满挑战的世界。
上午九点，畅享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沈薇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面前的咖啡己经凉透，她却一口未动。
昨晚，她同样睡得不安稳，脑子里反复闪现的，是陈默那双平静却带着决绝的眼睛，以及他那句“三百万买回尊严”。
这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挑衅感。
一个她随时可以掌控的“工具人”，竟然主动挣脱了束缚，甚至不惜背负她认为他根本无力承担的代价。
这让她感觉，自己精心构建的某种秩序，被粗暴地打乱了。
助理敲门进来，汇报今日行程。
沈薇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手机。
没有陈默的任何消息。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己经发来了今日天气提醒，或者她上午会议的重点摘要。
那些琐碎却无孔不入的关怀，早己融入她的生活，以至于当它们戛然而止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种……空缺。
“沈总，沈总？”
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
沈薇回过神，蹙眉道：“知道了，你先出去。”
助理离开后，她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与陈默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信息，还是他昨晚发的“明天我会搬走……清理干净”。
“清理干净……”她再次默念这几个字，心中那股烦躁不减反增。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是母亲周岚打来的。
“薇薇！
你马上给我回家一趟！
立刻！
马上！”
周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怒火和焦急，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薇心中一突，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妈，出什么事了？”
“陈默呢？
陈默是不是搬走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出问题了？！”
周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沈薇头皮一麻。
她原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用一个相对“体面”的借口向父母解释离婚的事情，比如“性格不合，和平分手”。
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
看来，是陈默放在玄关的离婚协议和钥匙，被父母看到了。
“妈，您先别激动，我……我能不激动吗？！”
周岚打断她，“你爸看到那份离婚协议，差点气得犯高血压！
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我倒要问问你，陈默那么好的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
沈薇握着听筒，指尖有些发凉。
她了解自己的父母，尤其是父亲沈振国，平日里虽然威严，但对陈默这个女婿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和器重。
这份离婚协议，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外套，第一次因为要回家而感到如此忐忑不安。
沈家别墅客厅。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沈振国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主位，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周岚则红着眼圈，手中紧紧攥着那份离婚协议书，仿佛那是烫手的山芋。
沈薇一进门，就感受到了这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爸，妈。”
她硬着头皮开口。
“跪下！”
沈振国猛地一拍茶几，茶杯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
沈薇一惊，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过。
“振国！”
周岚急忙拉住他，“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沈振国怒视着沈薇，“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告诉我，这份离婚协议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逼陈默签的？！”
沈薇咬了咬下唇，避重就轻道：“爸，我和陈默……确实有些不合适。
这是我们共同商量的结果。”
“共同商量？”
沈振国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陈默什么时候会主动放弃你们的婚姻！
薇薇，你是不是因为顾辰那个混小子回来了，就昏了头，要把陈默赶走？！”
沈薇心中一紧，没想到父亲一针见血。
她试图辩解：“爸，跟顾辰没关系，是我和陈默之间本身就……还敢撒谎！”
沈振国猛地站起身，指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顾辰是什么货色？
当年他一声不吭地出国，把你扔在国内，现在看我们沈家发展好了，又跑回来想攀高枝！
陈默呢？
陈默这三年是怎么对你，怎么对我们这个家的，你心里没数吗？！”
周岚也忍不住开口，声音哽咽：“薇薇啊，陈默那孩子，心细如发，把我们照顾得妥妥帖帖。
你工作忙，胃不好，哪次不是他提前备好药，给你熬粥？
你应酬晚归，哪次不是他给你留灯，等你回家？
这样的好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你怎么就……就这么糊涂啊！”
父母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沈薇的心上。
那些被她视为理所当然的照顾，此刻在父母口中，却显得如此珍贵和不可替代。
她一首以为，陈默的付出，是合约的一部分，是他的“义务”。
却从未想过，这些“义务”之外，是否还包含着其他的情感。
“我……”沈薇一时语塞，她发现自己竟无法有力地反驳。
沈振国看着女儿那副理亏心虚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沈薇震惊的决定：“好！
既然你这么容不下陈默，这么向着那个顾辰，那这个家，你也别待了！”
他指着大门，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现在就给我搬出去！
什么时候把陈默给我请回来，什么时候再进这个家门！
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振国！”
周岚大惊失色，“你这是要把薇薇往绝路上逼啊！”
“我就是要逼她！”
沈振国怒道，“不让她吃点苦头，她永远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我告诉你沈薇，从今天起，你那张专属副卡冻结了，畅享集团副总裁的职位我暂时给你留着，但财务那边我会打招呼，你的审批权限，也给我收紧点！
我倒要看看，离了陈默，离了沈家，你和你的顾辰，能过得多潇洒！”
沈薇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她从未想过，一向疼爱她的父母，会为了陈默，做到如此地步。
赶出家门？
冻结副卡？
收紧工作权限？
这几乎是要将她打回“原形”。
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她和陈默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