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侧身让开半步，少女擦肩而过时，一缕银发扫过他手背，凉意刺骨。
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袍，袖口绣着细密的暗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苏明月……”身后有弟子低声惊呼，“她怎么出关了？”
少女脚步未停，径首走向藏书阁正门。
守阁的老者原本佝偻着背打盹，却在看到她腰间玉佩时猛地睁眼，浑浊的瞳孔缩成针尖。
“月神殿的丫头？”
老者嗓音嘶哑，像砂纸摩擦，“规矩你知道。”
苏明月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银白色的光晕，在空中划出半月形的轨迹。
老者盯着那道光，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身子，露出身后漆黑的木门。
陆沉眯起眼——那门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泛黄的符纸，最中央却缺了一块，形状正巧是苏明月方才划出的半月。
“拿着。”
酒剑尊者给的木牌突然被塞回手里，陆沉这才发现，符咒的朱砂不知何时己经褪色大半。
“再发呆，符力就散了。”
苏明月头也不回地踏入黑暗，木门在她身后无声闭合。
陆沉攥紧木牌，掌心渗出细汗。
——藏书阁一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檀木书架高耸入云，每一层都堆满竹简和兽皮卷轴。
陆沉贴着墙根移动，左腕护腕微微发烫——自从踏入这里，它就像嗅到血腥的狼，不断传递着饥饿的信号。
“地下一层……”他默念着酒剑尊者的提示，目光扫过角落的青铜灯台。
灯焰是诡异的青色，照得人脸惨白如尸。
拐角处传来沙沙的翻书声，陆沉屏住呼吸，看见个穿灰袍的弟子正踮脚取书。
那人指尖刚碰到书脊，整排书架突然“咔”地一转——人影消失了。
“阵法？”
陆沉后背沁出冷汗。
他低头看木牌，朱砂己经褪到只剩三分之一。
没时间了。
他猛地冲向记忆里灯台的位置，护腕突然剧烈震动——正前方三步处，青砖地面上有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形状像张开的兽口。
“陷阱……”陆沉咬牙，从怀里摸出枚铜钱弹过去。
“嗤！”
铜钱刚触到裂缝就化作一滩铜水，滋滋冒着白烟。
心跳如擂鼓，他环顾西周，突然发现左侧书架第三层的《山河志》微微凸出半寸。
赌了！
陆沉纵身跃起，一把抽出那本书——“轰隆隆！”
整面墙的书架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道向下的石阶。
阴冷的风裹着霉味扑面而来，阶梯上布满干涸的血手印。
木牌上的朱砂彻底消失了。
——地下一层比想象中更暗。
唯一的光源来自墙上的萤石，绿莹莹的像野兽眼睛。
陆沉贴着墙前进，护腕的灼痛感越来越强——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浓郁的灵力。
“《噬灵诀》……”他扫视着铁架上的古籍，《血魔功》《夺舍大法》……全是学院明令禁止的邪术。
最里侧的铁链锁着个乌木匣子，匣面刻着饕餮纹，竟和护腕的图案一模一样。
陆沉伸手的瞬间，背后汗毛陡然竖起！
“擅闯禁地者——”沙哑的声音贴着后颈响起，腐臭味钻进鼻腔。
陆沉僵着脖子回头，对上一张溃烂的脸——守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枯瘦的手指离他眼球不到半寸！
“死。”
——陆沉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
护腕爆发出刺目的黑光，吞噬之力在身前形成漩涡。
守阁人的手指刚碰到黑光，干尸般的皮肉就迅速枯萎！
“噬天神脉？！”
老者尖叫后退，腐烂的脸皮簌簌掉落，“不可能！
明明己经……”陆沉趁机一把扯断铁链，乌木匣子刚入手就自动打开——里面是块漆黑的骨片，表面用金漆写着《噬灵诀》三字。
“放下！”
守阁人咆哮着拍向墙壁，整座藏书阁突然震动！
无数书架上飞出锁链，毒蛇般缠向陆沉双腿。
护腕疯狂震颤，吞噬之力形成屏障，锁链在触及黑光的刹那纷纷崩断。
陆沉趁机冲向楼梯，身后传来守阁人歇斯底里的咒骂：“你会被它吃干净的！
就像你爹一样！”
陆沉脚步骤停。
“我爹？”
老者却突然闭嘴，腐烂的脸上露出诡笑。
楼梯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苏明月手持月光凝成的短刃，银发无风自动。
“走。”
她只说了一个字。
守阁人看到那抹月光，竟畏惧地后退两步。
陆沉趁机冲向楼梯，最后回头时，看见苏明月指尖月华暴涨，整个地下一层亮如白昼……——陆沉是在后山断崖边被追上的。
他喘着粗气摊开手掌，黑色骨片己经和护腕产生共鸣，表面金漆化作流光钻入饕餮纹路。
“《噬灵诀》是禁术。”
苏明月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陆沉猛地转身，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三丈外的树梢上，月光为她镀上银边。
“你知道守阁人为什么腐烂吗？”
她轻轻落地，袖口暗纹闪烁，“他偷练了上半部。”
陆沉握紧骨片：“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帮你。”
苏明月抬手，一缕月光缠住他左腕，“只是感应到同源的力量。”
护腕接触到月华，竟温顺地暗淡下来。
陆沉突然发现，蔓延到手肘的黑纹退回了小臂。
“每月朔月之夜，来洗剑池。”
少女转身离去，“否则你会比守阁人死得更惨。”
陆沉想问清楚，怀中骨片却突然发烫。
他低头一看，金漆文字正在重组，最终凝成两行小字：“以灵饲脉，九死一生。”
“噬天者，终被天噬。”
远处传来钟声，藏书阁方向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