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在工地的第三天，老杨说干满一周才能结工钱。
晨雾里飘着混凝土的粉尘，他看见远处塔吊的影子在晨光中摇晃，像极了父亲出事前开的那辆卡车。
"新来的！
"监工的哨声刺破耳膜，"扛三袋水泥到六楼！
"林羽蹲下身，粗糙的编织袋磨破了手套，血泡渗出血丝。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向上爬，每一步都能听见膝盖骨发出的摩擦声。
六楼的脚手架上，工友们正议论着昨晚的车祸新闻。
"听说那卡车刹车油管被人动了手脚......"林羽的脚步顿在原地，肩上的水泥袋突然变得千斤重。
他想起父亲出事前一晚，曾接到过一个神秘电话，当时他正在给瑶瑶辅导功课，没听清具体内容。
"发什么呆！
"监工的皮靴踢在他后膝弯，林羽踉跄着撞向钢筋支架。
鲜血顺着下巴滴在工作服上，他看见胸前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那是林悦的奖品，昨天弟弟偷偷塞给他的。
与此同时，重点中学的教室正在上早自习。
林悦把数学竞赛题压在课本底下，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墨团。
"穷鬼也配用英雄钢笔？
"后排的富家子弟用圆规戳他后背，"听说你爸是被卡车撞死的？
"粉笔灰簌簌落在林悦颤抖的手背上，他想起昨晚看见哥哥在医院走廊数钱，指尖的血泡触目惊心。
"啪"地合上书本，他霍然起身："我要去医务室！
"班主任在身后喊他的名字，他却一头扎进男厕所，把脸埋进冷水里。
林羽在工地食堂啃着冷馒头，手机突然震动。
是林翰发来的照片：城中村出租屋的门锁被撬，房间里一片狼藉。
"哥，咱们家进贼了！
"短信后面跟着一串乱码，林羽意识到弟弟在报警。
赶到家时，警察正在勘查现场。
林翰攥着断成两截的棒球棍站在墙角，校服领口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们翻走了爸妈的相册......"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林羽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道新鲜的抓痕。
在厨房的破橱柜里，林羽发现了被踩烂的相框。
父母的笑脸从碎玻璃中露出来，母亲的碎花围裙还沾着面粉。
他忽然想起车祸当天，母亲原本要去超市买包饺子的肉馅，却因为临时加班没能回来。
深夜的便利店，林羽在货架间徘徊。
监控摄像头的红点在天花板上闪烁，他攥紧口袋里的瑞士军刀。
收银台前，林萱正踮脚够着货架顶层的生物竞赛题集，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
"同学，需要帮忙吗？
"店员的声音让林羽浑身紧绷。
他看见林萱慌忙把书塞回货架，书包带己经磨得发白。
趁店员转身的瞬间，他迅速把两包泡面塞进怀里，金属刀鞘划破塑料袋发出脆响。
"站住！
"警报器大作时，林羽己经冲出便利店。
他在小巷里狂奔，怀里的泡面硌得肋骨生疼。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拐进死胡同，后背贴上潮湿的砖墙。
月光下，他看见便利店店员举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出他苍白的脸。
"放过我弟弟妹妹......"林羽的声音在发抖。
店员的手电筒照在他胸前的工牌上，突然愣住："你是工地那个扛水泥的？
"林羽这才想起，便利店就在工地对面，自己常在这里买最便宜的面包。
"拿去吧。
"店员扔来两包火腿肠，"下次别偷了。
"林羽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喉咙发紧。
怀里的泡面包装己经被冷汗浸透，他想起林翰今天没吃晚饭，林萱的眼镜腿用胶布缠着，林悦的钢笔尖还沾着血迹。
回到家时，林翰正在修漏水的水龙头。
"哥，我找到***了。
"少年晃了晃手里的传单，"夜市摆摊，每晚能赚二十块。
"林羽摸了摸他的头，发现弟弟的头发己经长得盖住耳朵——上次理发还是三个月前。
林萱在台灯下做实验，用试管调配着什么。
"这是我改良的退烧贴。
"她推了推眼镜，"瑶瑶要是活着......"话音未落，试管突然爆裂，碎玻璃扎进她的掌心。
林羽按住她流血的手，发现妹妹的指甲缝里满是化学试剂的痕迹。
凌晨两点，林羽蹲在阳台上数钱。
工地预支的三百块，便利店偷的泡面，夜市摆摊的收入......总共八百一十二元。
他在旧账本背面写下："悦悦学费：5000元，翰翰补习费：2000元，萱萱实验材料：800元。
"钢笔尖在"瑶瑶奶粉钱"几个字上反复晕染，最终变成一团墨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