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褐色的药汁灌进喉咙时,我听见爷爷在堂屋骂:"赔钱货就是矫情,当年你妈生你时,我拿蒲扇都能扇死,留到现在尽惹麻烦。
"铜勺磕在搪瓷缸沿发出刺耳的响,奶奶的指甲掐进我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灶台的裂缝里。
她身上永远有股馊掉的香油味,混合着老鼠药的苦味,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有半分反抗——因为我知道,只要我皱一下眉头,迎接我的就是烧火棍的毒打。
那是我七岁生日,原本该去上学的清晨。
昨晚下过雨,土墙上的青苔吸饱了水,像奶奶泡发的黑木耳,粘在她鬓角的白发上,显得格外狰狞。
我攥着衣角后退,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蜂窝煤炉,滚烫的炉壁瞬间烙在小腿上,疼痛顺着神经蔓延全身,比爸爸昨天踹我的皮鞋尖还烫。
可我不敢哭,只能咬着嘴唇,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聋了?
"奶奶抄起烧火棍,"你弟要吃鸡蛋羹,你咳嗽个不停怎么去灶台?
死丫头片子,净耽误事!
"烧火棍带着火星砸在我肩头,我踉跄着撞翻了装泔水的瓦盆,酸臭的汤汁溅在新换的粗布裤上——那是用弟弟穿小的秋裤改的,裤腰还缝着蓝色小熊图案,此刻却被泔水污染得面目全非。
里屋传来弟弟的哭闹:"我要姐姐剥橘子!
"奶奶立刻换了副笑脸,烧火棍往门后一靠,从瓦罐里摸出个橘子。
她剥橘子的手法很熟练,金黄的橘皮在掌心卷成花,露出一瓣瓣饱满的橘肉,那鲜艳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盯着她手上的橘子,喉咙里的老鼠药苦味更浓了。
从昨天到现在,我只喝了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此刻胃里空空如也,连胃酸都在灼烧着食道。
我多么希望奶奶能分我一瓣橘子,哪怕只是一瓣,也好让我尝尝甜味,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给你。
"奶奶突然把橘子皮塞到我手里,"闻闻就行,别惦记吃,你弟还没吃够呢。
"说完,她端着鸡蛋羹进了里屋,留下我攥着橘子皮站在灶台前。
我闻着橘子皮散发的清香,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委屈。
为什么弟弟可以吃炸鸡腿、吃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