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楼群刺入铅灰色的低垂天幕,像一片冰冷的钢铁丛林。
陈默办公室里,惨白的光线从顶灯流泻下来,只照亮了他面前的三块巨大显示屏。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如同拥有生命,绿色的K线如同毒蛇般蜿蜒爬升,红色的则像一滩滩迅速扩散的鲜血。
空气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他自己疲惫、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又一个不眠之夜,数字的战场没有硝烟,却同样耗尽心力。
手机屏幕在堆积如山的金融报告旁突兀地亮起,幽蓝的光刺破了数字的冰冷。
屏幕上显示着“爸”。
这个时间?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瞬间压过了屏幕上那些惊心动魄的数字波动带来的心悸。
他迅速抓起手机,指尖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划过接听键,却只传来一阵空洞的忙音。
再拨回去,一遍,两遍……那端只有机械的女声重复着无法接通的提示,如同冰冷的判决。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不祥预感的恐慌猛地攫住了他。
没有犹豫。
他猛地起身,昂贵的意大利定制西装外套被粗暴地抓起,椅子腿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他冲向电梯,手指狂按着下行键,身体里残留的***和肾上腺素的混合物在血管里奔涌冲撞。
数字、K线、未完成的并购报告……此刻都像显示屏上的雪花点一样,在脑海中模糊、碎裂、消失殆尽。
只剩下那个不断重复的忙音,以及电话那头父亲可能遭遇的未知。
地下车库,引擎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黑色的跑车如离弦之箭般撕开沉寂的夜色,向着南方,向着那个名叫“青溪”的浙南小镇,疾驰而去。
车轮碾过漫长的高速公路,窗外单调的景色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灰绿。
天色由浓黑褪成一种压抑的蟹壳青时,陈默的车终于拐下高速,驶入通往青溪镇的省道。
熟悉的景物裹挟着潮湿微腥的水汽扑面而来——蜿蜒的、倒映着灰白天空的青溪河,岸边丛丛簇簇的翠竹,远处山峦在薄雾中起伏的柔和轮廓。
车窗摇下,一股混合着泥土、植物和淡淡水腥的气息涌入,这久违的、属于家乡的味道,竟让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