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应该没有如此相像的人。
毕竟就连陛下的双胞胎妹妹，与陛下也只有三分相似。
楚清越想越害怕，身体僵硬如膝下铺地金砖。
看着她连脸颊红肿处都褪去血色，萧羽初声音淡漠：“你是庆福宫调过来的侍女。”
“回陛下，是的，奴婢在此之前，在公主宫中当差。”
楚清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不敢与萧羽初对视，低下头回答。
楚家因齐王谋反被牵连定罪，家中男子全部被砍头，女眷发配掖庭为奴。
她几岁入掖庭，一首是粗使宫女，三年前，突然被调入安阳公主的庆福宫。
也是第一日去时，就见到了与陛下一模一样的女子。
楚清渐渐冷静下来，如此看来，一切有迹可循，这必定不是巧合。
定有人刻意安排，而且能将她安排到陛下面前来，除了陛下本人，其他人应该没有这种本事。
那陛下是为了什么呢？
楚清心中不敢去想那个最大胆的猜测。
“起来吧。”
萧羽初目光又移至书上，随后不再言语。
楚清站起来后，只好定在面前，等候吩咐。
半晌后，总管太监万长节弯着腰进来回话：“启禀陛下，林太医来了。”
“宣。”
楚清站在一边，看见被誉为最年轻的神医，林观澈，提着药箱走进来。
林观澈虽然穿着红色官服，但浓烈的红，也掩盖不了他清冽出尘的仙姿。
他进来只作揖唤了声“陛下”算作请安。
楚清纵然听说过，陛下很是信任这位太医，但见他在陛下面前都如此高傲，仍旧免不了心惊。
林观澈放下药箱，搭手给萧羽初把脉。
“朕一向很准时，怎么会提前，烦得很。”
把完脉，萧羽初不咸不淡开口。
林观澈收回手，平稳答道：“正是盛夏，暑气蒸腾，陛下近段时日，又为政事烦躁，饮了太多凉饮，才会提前，陛下您龙体重要，平日饮食方面还得注意才是。”
“臣这里准备了两丸逍遥丸，陛下你可先服下。”
林观澈打开药箱拿出个瓷瓶。
一旁的楚清越听，心中那个不敢想的猜测，止不住地往上冒。
这交谈，有些像女子来月信时的对话。
只是他们为什么毫不避讳自己？
楚清喉间滚动，咽了口唾沫，大气不敢喘，生怕引起俩人注意。
可惜她怕什么，来什么。
林观澈转头看向她，又从药箱中拿出白瓷圆盖盒，语气没有起伏道：“这抹在脸上，可以消去红肿。”
楚清怔住，她感受到陛下视线也落在自己身上，好像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抿了抿唇，镇定道：“多谢林太医关怀，只是奴婢脸上不是伤，是教训，教训得铭记，所以不必上药。”
不知道她哪句取悦了林观澈，他微微挑起唇角，语气带着一丝揶揄，对萧羽初道：“看来需要陛下下令宽恕才是。”
“奴婢绝无此意……”楚清摇头，想要解释。
“既然如此，”萧羽初打断她的话，将殿外的万公公喊进来，“万长节传朕旨意，封宫女楚清为宝林，赐住飞仙殿。”
突然起来的封赏，可谓是平地一声雷，但在场的万长节和林观澈却无动于衷，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
唯有当事人楚清，脸上表情几乎可以说得上瞠目结舌，但也是转瞬即逝。
她是极聪明之人，心中所有疑问，在萧羽初封她为宝林之后，全部想明白。
也知道自己的猜想正确，所以她根本没得选择。
恢复冷静后，楚清跪下来谢恩，不卑不亢道：“奴婢拜谢陛下抬爱，以后一定尽心伺候陛下。”
“带她下去安置。”
萧羽初吩咐万长节。
林观澈看着退出去的背影，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眉头微微皱起，问道：“陛下，她真能领悟到您的用意吗？”
身为太医，他是少数知道萧羽初性别的人，既然纳妃无法避免，那嫔妃之中，也得安排一个为陛下掩护的人才是。
“她够聪明。”
萧羽初说着，倒出一粒逍遥丸服下。
林观澈很自觉提起汝窑天青釉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她。
不无担心道：“聪明的人才慎重，说不定会与陛下您的期望背道而驰。”
萧羽初将手中瓷瓶轻轻放在桌几上：“再慎重，也会为了自保杀人。”
林观澈默了片刻，有些犹豫开口：“那其他几个备选宫女呢，陛下您打算怎么处理？”
察觉他语气中的不忍，萧羽初脸上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容：“你在提醒朕杀了她们吗。”
林观澈垂下眼皮，没有露出情绪，他不是提醒，只是猜测她会这样做罢了。
毕竟这几个宫女虽然被刻意安排，没见过陛下，但却都如楚清一样，见过她女子的装扮。
所以她要杀她们，也是以防万一，当初选中的都是身世复杂，而又十分聪慧貌美的女子。
“现在放她们出宫也是一样，她们察觉不到什么。”
林观澈轻声提议。
萧羽初闲适坐着，支着额头看他：“你真是医者仁心，看来别人说林太医高傲冷漠，不近人情是假的。”
不等林观澈解释，她又道：“放心，朕不会杀她们，以后还用得着。”
此时，守在殿外的万公公进来禀告：“陛下，庆福宫的人来说，公主今日发脾气呢，连头发都不肯梳，一定要等您去陪她下棋。”
“观澈，你去陪她吧，告诉她，我过几日再去看她。”
萧羽初重新拿起奏疏看起来，吩咐林观澈道。
她身体不适，不想动弹。
“是。”
林观澈颔首领命，静静退下。
·一晃眼，楚清在飞仙殿己经住了几日。
虽然被封妃，但是她一首老实待在飞仙殿内，陛下也没来宣召。
她照了照铜镜，脸上红肿己消退，皮肤光洁如初。
回来后，她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心中总算有了点眉目。
如果陛下真的是女子！
那么她从掖庭调到庆福宫，在那里见到陛下女装，再调动紫宸殿，这一切都是陛下精心安排。
为的就是帮她掩饰自己女儿身。
毕竟连她都听说过，朝中一首在让陛下立后封妃。
后宫真的有嫔妃，身为女子的陛下也不可能去宠幸她们。
那就只能找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来做挡箭牌，而她刚好是陛下选中的人。
但是要怎么做呢？
等各世家女进宫，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宝林，能挡住什么呢？
正想着，飞仙殿的大宫女杜若过来，满脸含笑道：“宝林，陛下派人来传旨，说是今日让您去紫宸殿，陪陛下用午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