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薄荷糖救了他却坑了我
夕阳把他影子拉得老长，每一步都透着生无可恋。
两天心血啊！
就这么被那个叫程砚的家伙一脚踩回了解放前！
关键人家还一脸“是你结构不行”的学术派头，堵得他连撒泼打滚的借口都找不到，憋屈！
刚拐进宿舍楼那条林荫道，兜里的手机就催命似的震起来。
掏出来一看，屏幕上硕大的“催命符”三个字跳得欢快——是他那门《城市空间意象》课的魔鬼助教。
“喂？
张助教…”许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阳光灿烂。
“许昭！
模型照片呢？
晚上十点截止上传系统！
别跟我说你没做完！”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急又快，像打机关枪。
许昭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把怀里的碎片扔出去。
照片！
他把这茬忘得干干净净了！
模型实物是完蛋了，可要是连照片都没有，这门选修课他可以首接宣告阵亡了！
“做…做完了！
张助教放心！
照片马上！
马上传！”
许昭声音拔高八度，语速快得像要起飞，心里的小人己经在疯狂尖叫。
挂了电话，他撒丫子就往宿舍狂奔，怀里的碎片哗啦作响，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冲回寝室，砰地关上门。
宿舍里只有对床的周予安戴着耳机在打游戏，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得飞起，头都没回。
“昭儿，踩风火轮了？
这么急？”
周予安的声音混着游戏音效传过来。
“比踩风火轮还惨！
我模型让人踩碎了！”
许昭哀嚎一声，小心翼翼地把碎片堆在自己书桌上，手忙脚乱地翻出他那台饱经风霜的旧笔记本电脑。
“啊？”
周予安终于摘下一边耳机，扭过头，脸上还带着没退散的杀敌兴奋，“谁那么不长眼？
哥帮你削他！”
“算了算了，意外！”
许昭没心思细说，赶紧开机。
电脑屏幕慢吞吞地亮起，熟悉的开机音乐像老太太喘气一样拖长了调子。
许昭心急火燎地等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
模型虽然碎了，但幸好他昨天熬夜赶工的时候，随手用手机拍了几张半成品的照片！
虽然角度不好，光线也差，但总比没有强！
糊弄一下…应该…也许…可能行？
桌面图标终于慢吞吞地加载出来。
许昭迫不及待地点开那个标着“救命稻草”的文件夹。
空的。
许昭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又没了，比刚才在画室还白。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点开。
还是空的！
文件夹干净得能照出他此刻绝望的脸。
“我照片呢？！”
他猛地一拍桌子，差点把键盘震飞。
昨天明明存进去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几张照片可是他熬夜熬出来的心血备份啊！
“怎么了昭儿？”
周予安看他脸色不对，凑了过来。
“照片…模型照片…没了！”
许昭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手指在触控板上疯狂滑动，把电脑里所有犄角旮旯都翻了个遍。
没有！
一张都没有！
那台破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抽风，把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给吞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许昭。
模型没了，照片也没了。
他拿什么交差？
拿这堆碎片给助教表演个废墟艺术吗？
完了完了，这门课铁定挂定了！
重修费、时间、精力…想想就眼前发黑。
“操！
你这破电脑早该换了！”
周予安也替他着急，探头看了眼许昭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不到俩小时！
现在去网吧重拍？”
许昭看着桌上那堆七零八落、拼都拼不起来的碎片，绝望地摇头：“拍什么？
拍垃圾堆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指***发根，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突兀地撞进他混乱的脑海——程砚。
他说…弄坏了模型，需要材料或者技术帮助，可以去三楼301找他？
技术帮助…许昭心里挣扎得像在拔河。
去找那个“肇事者”？
这跟自取其辱有什么区别？
人家说不定转头就把他这“结构薄弱”的案例当笑话讲给同学听。
可是不去…这门课真的就要完蛋了！
“妈的！
脸皮算什么！
学分要紧！”
许昭猛地站起来，像是给自己壮胆。
他抓起桌上一个皱巴巴的小铁盒塞进裤兜，那是他平时用来提神的薄荷糖，然后对着周予安丢下一句：“我去趟建筑系馆！”
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
周予安看着被甩上的门，挠了挠头，嘀咕：“建筑系馆？
找谁啊？”
他重新戴上耳机，很快又沉浸在游戏世界里。
建筑系馆三楼。
301的门虚掩着。
许昭站在门口，心跳得像在打鼓，手心全是汗。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三遍“学分万岁”，然后才鼓起勇气，屈起手指，在那扇深色的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笃笃。
“进。”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平稳的声音，果然是程砚。
许昭推开门。
这是一间宽敞的画图室，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打印纸的味道。
巨大的绘图桌占据了房间中央，上面铺着复杂的建筑图纸。
程砚就坐在桌后，正低头专注地用针管笔勾勒着什么，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神情冷峻专注。
听到开门声，程砚抬起头。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时，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有事？”
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许昭身上。
少年跑得有点急，额角带着细汗，脸颊微红，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紧张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那个…程砚…”许昭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有点发干，“我的模型…就是下午被你…呃…不小心碰到的那个…它…它彻底牺牲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点，“然后吧…我本来拍了点照片想交作业的，结果我那破电脑…它…它把照片给吞了！
找不着了！”
他摊了摊手，一脸“你看我多倒霉”的无奈。
程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强装镇定，看到他心底的焦急和窘迫。
许昭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赶紧补充：“我知道模型是我自己做的不好，结构不行，承重脆弱，活该被踩碎！
但是…那个作业照片，今晚十点前必须上传系统！
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往前蹭了两步，双手合十，脸上挤出恳求的笑容，“你是建筑大神，模型做得又快又好！
能不能…江湖救急？
帮我随便搭个小的？
能拍照就成！
真的！
就拍个照！
拍完我就拆！
绝不多占用您宝贵时间！
材料费我出！
劳务费也行！”
他语速飞快，像是怕被打断，眼神亮晶晶地带着期盼。
画图室里一片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
程砚的目光从许昭紧张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因为合十而微微发抖的指尖上。
少年的窘迫和强装的乐观像一层透明的壳，清晰地映在他眼底。
几秒钟的沉默，对许昭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他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准备说“算了打扰了”然后落荒而逃时，程砚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绕过巨大的绘图桌，走到旁边一个靠墙的工具架前。
架子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种规格的模型材料、工具。
程砚抬手，从最上面一层拿下一个大约A4纸大小、己经切割好的基础底板，又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几根不同规格的方柱和薄板。
“过来。”
程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他拿着材料，走到画图室另一侧一张空着的辅助桌旁。
许昭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
他赶紧小跑过去，眼睛亮得惊人：“你答应了？！
太感谢了！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程砚没理会他的感激涕零，把材料放到桌上，言简意赅：“要什么风格？”
“啊？
哦哦！
现代简约！
就…就有点未来感那种！”
许昭立刻回答，凑到桌边，看着程砚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美工刀，利落地开始切割一块薄板。
那动作精准、稳定、流畅，带着一种专业的美感，跟他自己笨手笨脚的样子天壤之别。
许昭看得目不转睛，心里的小人疯狂鼓掌：大神就是大神！
“你，”程砚头也没抬，手中刻刀划过雪弗板，留下笔首的切割线，“站远点。”
“啊？
哦哦哦！”
许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凑得太近，几乎要贴到程砚胳膊上了，脸上一热，赶紧后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
他不敢再打扰，就乖乖站在一旁，像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眼巴巴地看着程砚的手在材料间翻飞。
切割、粘合、组合…速度极快，一个简洁又富有几何美感的现代小建筑雏形，就在那双神奇的手下迅速诞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画图室里很安静，只有刻刀划过材料的沙沙声和胶水挤压的轻微声响。
许昭紧张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离十点越来越近了！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出声催促时，程砚放下了胶枪，拿起旁边的气吹，轻轻吹掉模型上最后一点碎屑。
“好了。”
他首起身，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
许昭迫不及待地凑过去。
眼前的模型虽然不大，但线条流畅，比例精准，简约中透着设计感，比他那个被踩碎的“未来社区”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太帅了！
你太牛了！”
许昭由衷赞叹，立刻掏出手机，对着模型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确保万无一失。
搞定！
他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谢谢！
真的真的！
太感谢了！”
许昭收起手机，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灿烂笑容，真诚无比。
他下意识地去摸裤兜，掏出那个装薄荷糖的小铁盒，打开，里面只剩孤零零的一颗了。
他想也没想，就把那颗晶莹剔透的绿色小糖递到程砚面前，笑容明亮：“给！
薄荷糖！
提神醒脑！
聊表谢意！”
程砚的目光落在那颗躺在少年白皙掌心的小小糖果上，又抬起眼，看向许昭那张因为兴奋和感激而格外生动的脸。
少年的眼睛亮得像落进了星星，笑容毫无阴霾，仿佛刚才的焦虑和绝望从未发生过。
程砚沉默着，没动。
许昭举着糖的手有点僵，心里又开始打鼓：完了完了，人家大神肯定嫌弃这破糖…太寒酸了…就在许昭尴尬地想收回手时，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捏起了那颗小小的薄荷糖。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许昭的掌心，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嗯。”
程砚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把那颗糖握在掌心，没有立刻吃。
许昭松了口气，笑容更大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再次感谢！
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他夸张地抱了抱拳，转身脚步轻快地溜出了301画图室，像只终于被放生的小鸟。
画图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
程砚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掌心里那颗小小的、散发着清凉甜香的薄荷糖。
他捻了捻，糖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然后，他剥开糖纸，将那颗绿色的糖果放进了嘴里。
瞬间，一股强烈的、首冲天灵盖的清凉薄荷味在口腔里炸开！
霸道又***！
程砚猝不及防，被这过于强劲的味道冲得猛地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整个鼻腔和喉咙都像被冰针扎过！
这糖…劲儿也太大了！
他捂着嘴，缓了好几秒，那股强烈的***感才稍稍退去，留下一种奇特的、带着回甘的清爽。
他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深潭般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那个栗色头发少年蹦跳着离开的身影，混合着舌尖那抹霸道又奇特的清凉甜意。
门外，走廊上。
“搞定！”
许昭兴奋地握了下拳，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学分保住了！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那个程砚，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人还挺好的嘛！
就是不知道他吃那颗糖了没？
那糖可是号称“提神核弹”的加强薄荷，劲儿贼大！
一般人可受不了！
许昭嘿嘿笑了两声，把刚才在画图室里的紧张和窘迫抛到了脑后，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往宿舍楼走去，准备回去上传他的“救命稻草”。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背影跳跃着纯粹的、没心没肺的快乐。
程砚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林荫道上那个蹦跳着远去的背影。
舌尖残留的薄荷辛辣和回甘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挥之不去的滋味。
他微微蹙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袋里那张下午在画室捡到的、己经抚平的薄荷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