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还在炕上蜷着，怀里揣着昨晚没吃完的酱肘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肉香，正梦见自己躺在堆成山的麦秸上晒太阳，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惊得他差点从炕上滚下来。
“苏砚！
接牌！”
王乡绅的声音裹着晨露砸进来，又尖又利，“县令大人有令，特任命你为青牛村里正，主修河堤！”
苏砚揉着眼睛推开门，只见王乡绅站在雾里，身后跟着两个穿皂衣的衙役，脚边扔着块蒙红布的木牌。
红布被风吹得猎猎响，露出底下“青牛村里正”五个字，朱漆涂得扎眼，像滴在宣纸上的血。
“里正？”
苏砚打了个哈欠，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我当不了，我连自家麦子都懒得割。”
话音刚落，头顶的老槐树突然“哗啦”掉下来一泡鸟屎，不偏不倚砸在他额头上。
黏糊糊的温热顺着眉骨往下淌，带着股酸臭味。
文心躺平录警告：拒绝公职触发“霉运buff”，持续24小时。
接受任命可解锁“农事诗库（初级）”，含《氾胜之书》《农桑辑要》残篇。
淡金色的字在眼前闪了闪，苏砚抹掉鸟屎，心里把王乡绅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老东西定是记恨昨天的仇，故意把修河堤这苦差事塞给他——去年修河堤时，三个村民被洪水卷走，工头还克扣粮饷，谁沾上谁倒霉。
“怎么？
敢抗命？”
一个衙役往前踏了步，腰间的铁尺撞出冷响，“县令的任命，你也敢推托？”
苏砚瞥了眼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张老汉蹲在墙根叹气，几个年轻媳妇交头接耳，眼里全是同情。
他忽然弯腰捡起那块木牌，红布滑落在地，露出底下磨得发亮的木纹。
“当就当。”
他掂量着木牌，声音漫不经心，“但我有条件。”
王乡绅三角眼一挑：“你个泥腿子还敢讲条件？”
“工粮得足，早晚两顿粗粮管饱，中午加个菜窝窝。”
苏砚伸出两根手指，“河对岸的细沙得用马车运，你家砖窑捐五十块青砖，少一块，这河堤我就修到猴年马月。”
王乡绅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家砖窑的青砖要卖给镇上盖酒楼，五十块够他心疼半个月。
可衙役在旁盯着，他只能咬着牙应：“行！
依你！”
等王乡绅带着衙役骂骂咧咧地走了，柳如烟背着药箱从雾里走出来，素色的裙角沾了点草屑。
“你真要接？”
她递过块帕子，帕子上绣着株艾草，针脚细密，“王乡绅的侄子王二狗是监工，去年克扣粮饷、打骂村民的事，就是他干的。”
苏砚用帕子擦着额头的鸟屎，闻到帕子上淡淡的药香，心里莫名一暖。
“不然呢？
被鸟屎砸到天黑？”
他忽然压低声音，“系统说当了里正有新技能，说不定能躺着修河堤。”
柳如烟只听到后半句能躺着修河堤被逗笑了，眼角弯成月牙：“哪有这种好事。”
她转身回了医馆，片刻后拿来一卷泛黄的麻纸，“这是我收拾前两年过世的老郎中遗物时找到的，好像是永乐年间的河堤图纸，你瞧瞧有用没。”
图纸用朱砂标着河堤的走向，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条游龙，角落还有行小字：“文道院监修，以柔克刚。”
苏砚指尖刚触到图纸，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文道院水利残图，消耗1点文心值可激活“图绘显形”。
他集中精神盯着图纸，指尖泛起微光。
刹那间，麻纸上的朱砂线突然亮起来，在地上投出河堤的虚影，连哪里该用青石、哪里该填夯土都标得清清楚楚，比现在的河堤设计多出三个分水坝。
“这是……”柳如烟惊得睁圆了眼，“文道院的‘图灵术’？”
苏砚挠头：“可能吧。”
他指着虚影，“你看，现在的河堤少了这三个坝，洪水一冲就垮。”
正说着，村口传来吆喝声。
两人往河堤方向走，远远看见十几个村民扛着锄头站在河岸边，王二狗正指挥家丁往沙袋里掺沙土，白花花的沙土混着稻草，看着就虚浮。
“都给我快点！”
王二狗踹了个老丈一脚，“掺点土怎么了？
反正冲垮了，也是苏懒汉的责任！”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苏砚刚要上前，柳如烟拉住他，从药箱里拿出个油纸包：“我熬了绿豆汤，先去让大家歇歇。”
她转身走向人群，素色的身影在晨雾里一晃，像株柔韧的艾草。
苏砚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系统解锁的“农事诗库”。
他蹲在河堤边，捡起根树枝在泥地上划拉，嘴里念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是杜甫的《春夜喜雨》，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就是觉得“润物”二字和修河堤沾点边。
可话音刚落，怪事又发生了——那些掺了沙土的沙袋突然“咕嘟”冒泡，袋里的沙土像是被春雨浸过，慢慢沉淀成结实的泥块，连缝隙都被细密的泥浆填满，硬得像块青石。
王二狗骂骂咧咧地抬脚去踹，结果被沙袋弹得摔了个西脚朝天，溅了满脸泥。
“邪门了！”
王二狗爬起来抹着脸，“这破沙袋成精了？”
村民们却看呆了，有人突然喊：“是苏小哥！
他一念诗，沙子就结实了！”
苏砚赶紧把树枝扔了，装作啥也不知道：“可能是……这沙子天生就结实。”
柳如烟端着空汤桶走过来，眼里闪着笑意：“你这‘歪门邪道’还挺灵。”
她从药箱里拿出个布锦囊，“我连夜绣的，装你的诗稿用。”
锦囊是用粗布绣的，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株稻穗，针脚不太熟练，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苏砚接过来，指尖触到锦囊里的艾草，心里忽然软了块地方。
他当这个里正，一半是被系统逼的，一半是不想让王乡绅得逞。
可看着村民们亮起来的眼睛，还有柳如烟递锦囊时泛红的耳根，他忽然觉得——这苦差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
只是他没瞧见，王乡绅躲在远处的柳树后，看着结实的沙袋，眼里淬了毒似的。
他摸出只信鸽，往鸽腿上绑了张纸条，上面写着：“青牛村有异术，速派高手。”
而苏砚腰间的青铜令牌，在晨雾里泛着微光，系统提示再次弹出：文心躺平录激活进度：3%。
奖励：《水经注》残页（可预判河堤隐患）。
苏砚打了个哈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修完河堤，好回家补觉。
他还不知道，这块沉甸甸的里正木牌，己经把他推向了越来越大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