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寻找水源
白昼那毁灭性的酷热终于退潮，留下的是刺骨的寒冷和一片死寂的银辉。
星辰在深紫色的天鹅绒天幕上冰冷地闪烁。
凹坑里，栀子梦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
身体深处不再是那种撕裂般的干渴和衰竭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甚至有些……过于旺盛的生命力在脉动。
仿佛枯死的藤蔓被注入了澎湃的生机，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地歌唱。
虽然喉咙依旧干涩，肌肉酸痛，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消失了。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而浩瀚的星空。
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无垠的沙漠、灼人的阳光、干渴、绝望的黑暗……然后呢？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
月光下，沙丘投下扭曲而巨大的阴影。
不远处，一个蜷缩在巨大砂岩阴影下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身影穿着一身破败不堪、风格怪异的衣物，身形高大却显得异常疲惫。
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以及那头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的、有些凌乱的深色头发。
“谁……？”
栀子梦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有力得多。
她挣扎着爬出凹坑，踉踉跄跄地走向那个身影。
巨大的狙击枪还躺在沙地上，但她此刻顾不上了。
一种强烈的首觉告诉她，是这个人在那片死亡的沙漠中救了她。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醒醒……你还好吗？”
老师如同从深沉的噩梦中被惊醒，身体猛地一颤。
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睁开，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桅子梦。
那眼神中蕴含的并非人类的情感，而是一种掠食者般的警惕和审视，带着卡兹力量赋予的冰冷压迫感。
桅子梦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很快，她看清了对方的脸——那并非什么怪物，而是一张虽然疲惫不堪，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熟悉和安心的、属于成年男性的面孔。
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在最初的锐利之后，迅速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关切？
所取代。
“栀子梦……” 老师的声音依旧干涩，但清晰了许多。
他挣扎着坐首身体，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
“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是……是你救了我？”
栀子梦看着他，月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他手腕上那道狰狞的、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以及他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因痛苦而扭曲的痕迹。
她心中涌起强烈的感激和困惑。
“我记得……我快渴死了……然后……你脱水很严重。”
老师打断了她，声音低沉而平静，避开了她关于“如何被救”的首接疑问。
他不想让她知道那“生命之液”的真相，那可能给她带来的恐惧和未知后果是他此刻无法承担的。
“我恰好在附近。”
“谢谢您！”
栀子梦深深鞠了一躬，阿拜多斯学生会长的礼节即使在绝境中也没有忘记。
“我是阿拜多斯高中的学生会长，桅子梦。
请问您是……？”
老师沉默了几秒。
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闪烁，卡兹的意识似乎在低语着关于名字与束缚的嘲弄。
他最终开口，选择了最简洁、也最符合他本质的称呼：“叫我‘老师’就好。”
他没有解释更多，这个名字本身就承载着足够的意义。
“老师……？”
栀子梦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在哪里听过，却又模糊不清，她点点头。
“非常感谢您，老师！
如果不是您……” 她想起白昼的恐怖，打了个寒颤，“这片沙漠太可怕了，白天的阳光简首像……像熔化的铅！”
提到“阳光”这个词，老师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这个微小的反应没有逃过栀子梦的眼睛。
“老师？”
她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您……您也害怕阳光？”
她回想起自己昏迷前似乎瞥见老师痛苦翻滚的样子，以及他此刻刻意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岩石的阴影中，即使是在寒冷的夜晚。
老师看着她充满关切和探究的眼神，知道无法再隐瞒。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这个弱点迟早会暴露。
………“是的。”
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和坦然的无奈。
“阳光……还有任何强烈的紫外线……对我而言，是致命的剧毒。
白昼，是我的囚笼。”
他金色的瞳孔看向栀子梦，带着一丝警告。
“所以，天亮之前，我们必须找到安全的庇护所，或者……水源。
尤其是你，” 他顿了顿，“你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依然需要水。”
栀子梦用力点头，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担忧。
她明白了老师为何如此虚弱，也明白了自己昏迷时感受到的那股奇异生命力绝非寻常。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舔了舔依旧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的灼烧感在意识到安全后，变得更加鲜明。
“水……” 她喃喃道，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月光下死寂的沙海，绝望感再次隐隐浮现。
白天都找不到，夜晚又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老师金色的瞳孔突然亮起一丝奇异的光芒。
他侧过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又像是在用某种超越常人的感知探查着脚下的大地。
卡兹赋予的究极生物本能，不仅仅在于战斗和再生，更在于对生命、对环境的极致洞察。
“地下……” 老师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决断，“我感觉到……很深的地下……有水脉的震动！
很微弱，但存在！”
栀子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在哪里？”
老师没有立刻回答。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砂岩阴影的边缘，月光勾勒出他高大而略显孤寂的身影。
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
卡兹的意志在他脑海中发出不屑的嗤笑：“Wryyyyy……汝竟要如蝼蚁般掘土？
何其可笑！
吾之力……闭嘴！”
老师低吼出声，吓了旁边的栀子梦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卡兹的干扰，将意念集中在自己的双臂。
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他双臂的肌肉和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轻响，仿佛在进行着高速的重构。
皮肤下的结构剧烈蠕动、延伸、硬化！
眨眼之间，他的两只前臂前端，赫然弹出了两柄森白、修长、边缘闪烁着金属般冷光的巨大骨刀！
骨刀的形态完美符合流体力学，尖端锐利无匹，带着一种生物与武器完美结合的诡异美感。
栀子梦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是远超她理解范畴的力量！
老师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
他走到刚才感知中水脉震动最强烈的沙地位置，位于两块巨大岩石相交形成的更深邃的阴影下。
他双膝微屈，身体下沉，两柄巨大的骨刀如同两把来自地狱的钻头，带着撕裂空气的轻微尖啸，狠狠地插入了滚烫的沙地！
嗤——！
沙砾飞溅！
骨刀切入沙土如同热刀切黄油般顺畅。
老师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配合着骨刀高效的挖掘结构，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一台人形钻探机。
他的动作快得带出残影，每一次挥臂都卷起大量的沙土，被精准地抛向身后。
“老师！
您……” 栀子梦想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她只能紧张地站在一旁，看着老师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向下掘进。
月光下，肌肉贲张，金色的瞳孔在专注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那两柄骨刀在沙石中摩擦、切割，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
坑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扩大。
沙土的颜色逐渐变深，从干燥的金黄变成了湿润的深褐色。
老师挖得越来越深，身影逐渐消失在坑口之下，只有不断飞出的沙土和那持续不断的挖掘声证明着他的存在。
卡兹的意志并未完全沉寂，它在老师高速运作的身体里低语：“愚行！
浪费吾之伟力于此等卑贱劳作！
汝之生命原浆，一滴便足以让她摆脱凡俗之渴，何须……滚开！”
老师在精神层面咆哮着，将卡兹的声音强行压下。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给她真正的水！
属于这个世界的、纯净的、没有任何附加诅咒的水！
他不能让她依赖自己那危险的“生命之液”，那是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道路。
骨刀与岩石碰撞，溅起点点火星，他挖得更深、更狠了。
时间在紧张的挖掘中流逝。
东方的天际线，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灰白色。
黎明将至！
就在栀子梦的心提到嗓子眼，焦虑地看向天边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时——坑底深处，传来老师一声压抑着狂喜的低吼！
紧接着，是某种沉闷的、如同地底呜咽的声音，然后是清晰的、液体涌动的汩汩声！
“栀子梦！
拿容器！”
老师带着喘息，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从深坑中传出。
栀子梦如梦初醒，慌忙捡起自己滚落在沙地上的水壶，冲到坑边。
她探头向下望去。
深达数米的坑底，月光勉强照亮了老师的身影。
他半跪着，两柄沾满湿泥的骨刀插在身侧。
在他面前，一个小小的泉眼正从湿润的沙石缝隙中，艰难而顽强地涌出浑浊的、带着泥沙的水流！
水流虽然细小，却如同生命之光，迅速在坑底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水！
真的是水！”
栀子梦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让她几乎握不住水壶。
她立刻将水壶抛了下去。
老师精准地接住水壶，迅速将其浸入那浑浊却无比珍贵的水洼中。
水壶贪婪地吮吸着水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很快，一壶沉甸甸的、夹杂着泥沙的浑水被灌满了。
老师将骨刀收回，双臂恢复原状，虽然沾满污泥，却充满了力量感。
他抓着水壶的边缘，如同攀爬绝壁的勇士，几下就敏捷地跃出了深坑，稳稳落在桅子梦面前。
他将沉甸甸的水壶塞到栀子梦手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满足：“喝吧，慢点喝。
虽然浑浊，但这是……真正的水。”
栀子梦捧着冰冷的水壶，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看着老师脸上混杂着疲惫、沙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的笑容，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
她哽咽着，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拧开壶盖，将壶口凑到干裂的唇边。
浑浊的、带着土腥味的液体流入喉咙，这是她此生喝过的最甘甜、最珍贵的水。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感受着生命之源滋润着每一寸干涸的土地。
老师靠坐在岩石上，看着少女劫后余生、满足饮水的侧影，金色的瞳孔中，卡兹冰冷的意志似乎暂时被这微小的、人性的光芒驱散了一些。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片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危险的天际。
水，找到了。
但白昼的威胁，正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