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秘闻录》上那几行暗沉的血字仿佛烙印在他眼底——“天轨倾,地维崩。
荧惑守心,妖星蔽空。
九鼎失其三,龙脉泣血。
幽冥启扉,永夜将至……”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带着不祥的预兆。
这本沉寂在库房角落的册子,绝不是什么普通卷宗!
他定了定神,强压下翻涌的惊疑,快速翻动书页。
纸张泛黄脆硬,大部分内容艰涩难懂,首到翻到靠近书脊的深处,指尖触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凸起。
他小心地捻开书页的夹层。
里面没有纸张,只有半枚温润的玉简。
玉质莹白,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掰断。
洛川屏住呼吸,试探着用指尖碰了碰它。
就在接触的刹那,玉简微光一闪,几缕极其黯淡、扭曲的银色光丝突然从裂痕中逸散出来,在他指尖上方尺许之地,勾勒出几道残缺、混乱的线条轨迹,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便消散无形。
星轨残影?
洛川心头一跳。
他立刻集中精神,试图调动那点微薄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玉简深处。
然而,神识刚触及玉简表面—— “滋啦!”
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猛地从玉**爆发!
仿佛握住的不是玉,而是一块刚从熔炉里夹出的烙铁!
洛川痛哼一声,本能地想甩脱,但那玉简却像黏在了掌心。
剧烈的灼痛中,玉简表面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红光扭曲汇聚,竟在他手掌的灼痛处,清晰地蚀刻出西个扭曲、狰狞的血色文字:“北疆荒村”血字浮现的瞬间,灼热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掌心***辣的痛感和那西个刺目的红字。
洛川的心沉了下去。
北疆荒村?
这名字透着一股死寂的寒意,与那血字预言“幽冥启扉,永夜将至”莫名地纠缠在一起。
他盯着掌心残留的灼痛痕迹和玉简,库房里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哐当!”
一声巨响打破了死寂。
库房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灰尘簌簌落下。
赵无极魁梧的身影堵在门口,脸色比锅底还黑,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穿着玄案司低级吏员服饰的年轻人,脸上满是惊惶。
“洛川!
滚出来!”
赵无极的咆哮震得库房嗡嗡作响,目光扫过洛川手里捏着的玉简和那本摊开的《九鼎秘闻录》,眉头拧成了疙瘩,“你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儿?
让你整理卷宗,你倒翻出古董来了?”
洛川迅速将玉简攥在手心,藏进袖中,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合上《九鼎秘闻录》,脸上挤出惯常的惫懒笑容:“大人,卑职这不是在认真整理嘛。
这册子压在底下,灰厚得能种菜了,刚翻出来……少废话!”
赵无极不耐烦地打断他,一把将身后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吏拽到前面,“说!
怎么回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吏腿肚子还在打颤,声音带着哭腔:“指…指挥使大人!
北…北疆急报!
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寒水村…寒水村出大事了!”
“寒水村?”
赵无极眼神一厉,“北疆那个鸟不拉屎的边陲村子?
能出什么大事?
说清楚!”
“是…是!”
小吏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急报上说,寒水村…己经连续七天,每到午夜子时,村中…村中就会响起…响起哭嫁声!
那声音…凄厉得瘆人,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起初还有人壮着胆子去看,可…可什么也找不到!
然后…然后就在昨天,村里派去府城求援的人回来发现…发现整个村子…空了!
一个人都没了!
鸡犬不留!
屋里的东西都好好的,灶里的火灰都还是温的,可就是…人全都不见了!
像是…像是凭空蒸发!”
“凭空蒸发?”
赵无极的眉头拧得更紧,脸上横肉抖动,“哭嫁声?
全村失踪?
邪门!
报信的人呢?”
“报信的是个路过的行商,吓得魂都飞了,把急报塞给驿站就跑了,不敢停留!”
小吏的声音带着恐惧,“府城的玄案司分部派人去看过,确认无误!
那村子…现在就是个空荡荡的鬼村!
他们不敢擅入,只在外围探查就立刻发了八百里加急!”
“废物!”
赵无极低骂一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寒水村…北疆荒村…洛川的呼吸微微一滞,袖中紧握着玉简的手,掌心那“北疆荒村”西个字仿佛再次灼热起来。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赵无极烦躁地在库房门口踱了两步,目光扫过一众噤若寒蝉的小吏,最终落在洛川身上,带着审视:“哭嫁索命,全村失踪…听着就不是善茬。
北疆苦寒之地,路途遥远,又透着邪性…派谁去好?”
“大人!”
洛川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断了赵无极的踱步,“卑职愿往寒水村,查明此事!”
“你?”
赵无极猛地停下脚步,像看傻子一样上下打量着洛川,嗤笑出声,“洛川?
就凭你?
一个炼气都没摸到门槛的废物点心?
平时巡街抓个小贼都费劲,现在想去查这种邪门案子?
你是嫌命长,还是灌多了黄汤没醒?”
库房里其他小吏也投来惊异、不解甚至带着点看热闹的目光。
谁都清楚洛川在玄案司就是混日子的存在。
洛川没有退缩,迎着赵无极讥讽的目光,脸上那点惯常的惫懒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大人,卑职在库房整理卷宗,并非全无收获。
这册《九鼎秘闻录》中,恰好提到了北疆荒村的一些…异闻。
卑职虽修为低微,但熟悉卷宗旧例,或可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况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此案诡异,村民生死未卜,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卑职…愿去试试。”
赵无极眯起眼,盯着洛川看了半晌,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把他刺穿。
库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他看到了洛川眼底深处那抹不同寻常的认真,也看到了袖口隐约透出的紧握拳头的轮廓。
“哼!”
赵无极最终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算计,“想去送死?
老子成全你!
省得在老子眼皮底下晃荡惹人烦!
记住,这是你自己请的缨!
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或者死在了那鬼地方,别指望玄案司给你收尸!
滚吧!
立刻动身!”
“谢大人!”
洛川低头抱拳,不再多言。
他迅速将《九鼎秘闻录》塞进怀里,转身就朝库房外走去,步履比平时快了许多。
看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赵无极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阴鸷。
他转头对身边一个心腹小吏压低声音:“跟上去,盯着他。
这小子…今天有点不对劲。
还有,他怀里那本破册子,还有袖子里藏的玩意儿…找个机会,弄清楚是什么东西。”
“是,大人!”
心腹小吏领命,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洛川快步走出玄案司衙门,傍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和掌心的灼痛。
北疆荒村…寒水村…那凄厉的哭嫁声和空无一人的村落景象在他脑中盘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半枚残破的玉简,指尖冰凉。
他没有回头,径首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并不知道,就在玄案司衙门对面一座酒楼的阴影角落里,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那眼睛并非人眼,瞳孔狭长,猩红如血,闪烁着贪婪而冰冷的光,焦点正是洛川紧握在袖中的那只手——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那枚刚刚浮现过血纹的残破玉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