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鞋头沾着今早溅上的豆浆渍，像块洗不净的灰斑。
她数着走廊瓷砖的裂痕，第三声预备铃响起时，终于攥紧书包带站起身 。
那本蓝皮笔记本却歪倒在过道，封面上用修正液涂着“穷鬼”两个大字，边缘还粘着半块嚼过的口香糖。
林微的指甲掐进掌心，听见前排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
“哟，垃圾回收员来上班了？”
张岚倚在门框上，草莓味的泡泡糖在齿间“啵”地炸开。
她身后跟着两个扎马尾的女生，其中一人晃着林微的储物柜钥匙，金属碰撞声像一串尖锐的嘲笑。
储物柜打开的瞬间，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半袋发霉的面包、泡胀的纸巾，还有只干瘪的死老鼠——不知从哪捡来的，尾巴上还缠着她上周失踪的发绳。
林微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桌角。
教室里爆发哄笑，有人吹起口哨，张岚踩着十厘米的塑料凉鞋走近，指尖挑起她一缕头发：“真恶心，你家连洗澡水都买不起吗？”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微死死咬住下唇。
她想起今早出门前，妈妈把皱巴巴的五块钱塞进她手心：“省着点花，爸这个月工资又拖了。”
此刻口袋里的硬币硌着大腿，那是她攒了半个月，想买新笔记本的钱。
“让让。”
忽然有人从身后挤过。
林微抬头，只瞥见沈知行白色校服的衣角。
他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向讲台，黑色钢笔在衬衫口袋露出笔帽，阳光掠过他侧脸时，林微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
午休铃响起时，储物柜己经清理干净。
林微蹲在卫生间隔间，用凉水冲洗手上的污渍。
镜子里的少女脸色苍白，校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掉了，露出里面起球的毛衣。
她摸出裤兜的硬币，在掌心焐热，忽然想起昨天路过书店时，那本《飞鸟集》的定价：十五块八。
放学的人群涌过走廊，林微故意等到最后。
她从书包夹层摸出修正带，仔细覆盖笔记本上的字迹。
夕阳透过窗棂，在“穷鬼”二字上镀了层金边。
当她写下“林微的笔记本”时，听见储物柜方向传来锁门声——是张岚她们，正嬉笑着讨论周末去新开的奶茶店。
夜风裹着梧桐叶掠过街道，林微抱紧书包往家走。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她数着墙根的青苔，在心里默背英语单词。
拐进楼道时，五楼王阿姨的骂声顺着窗户飘下来：“考这点分还有脸看电视？
你看看人家林微……”铁门推开的瞬间，厨房飘来白菜炖豆腐的香气。
爸爸蹲在茶几前修电风扇，妈妈系着褪色的围裙从灶台前转身：“怎么这么晚？
饭都凉了。”
林微把书包藏到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结痂的伤口。
在这个塞满旧家具的小房间里，她突然想起储物柜里那只死老鼠空洞的眼睛，和沈知行钢笔帽上反光的金属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