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船上有个淮帮的小厮，见到梁九五三人，就下了船，对着三人请安。
只听那小厮说道：小的给两大官人请安，给二位姑娘请安。
梁九五问：有什么事？
我给你们十两银子，要阿碧姑娘陪我一个月，这才刚过去半个月，你们这是要接阿碧姑娘回去么？
那小厮低眉顺眼地说：不是不是，大官人莫要误会，是秦帮的人知道柳如是姑娘上了我们淮帮的船，就来找我们家沙老板说理，说是要我们淮帮把柳姑娘送回去。
梁九五问：我不是跟秦帮的人说了，要他们去书苑找我爹要银子吗？
那小厮恭敬说道：秦帮的人说，书苑的梁夫子不肯给钱，还说要您赶紧回家。
秦帮的人还说，要不是公子您在淮帮的船上，他们早就首接从您这抢人了。
梁九五心里骂道：我这爹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呀！
这种事人家找上门来，你也不赶紧给人家钱，你是嫌我命长，不怕我被秦帮的打手打死么！
那小厮又说：还请柳姑娘跟我上船吧，我这就送柳姑娘回秦帮。
柳如是看向梁九五，表情似有千言万语，心里却是己经看不起自己这第一位恩客来。
心道：这梁九五的奶奶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他爹这般不通情理？
梁九五自知理亏，对那小厮说：秦帮要多少银子，我现在就给你，你帮我带去。
淮帮的小厮说：您要是不愿意柳姑娘跟我走，这事恐怕还要您亲自去秦帮一趟才行。
沙老板手下的大管事亲自去的书苑，却被梁老夫子骂了个灰头土脸，说都是秦帮，淮帮的坏人害了你们老梁家。
梁九五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有道是“人不能忘本”，虽然自己爹出生的时候奶奶还没当***呢，可是奶奶少说也是做过十年以上的***，自己就算是被教坏了，那也怨不得秦帮和淮帮啊。
我的亲爹啊，就咱家这出身，你能不能就别洗了啊？
我就算用功读书，也考上举人，朝廷往上查咱们家三代，我也还是当不了官的了啊！
你老人家是还想把书苑传给我怎么的？
您老看我是教书的料吗？
或者您老让我经商也行，可是经商就更得捧姑娘们的场了啊。
有道是“商女不知亡国恨”，这秦淮河的姑娘们可不都是商女么？
赚来的钱多半还是从商人那里赚来的。
梁九五聪怀里掏出二两银子给了那小厮，然后说：麻烦小哥去跟沙老板的大管事说一声，我先回家取钱，然后一定带着柳姑娘回去。
旁边的阿碧把事情经过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气：这柳姑娘明显是己经看不上梁公子了，梁公子这样死要面子，将来只怕也是要活受罪。
那小厮接了钱，划着船走了。
梁九五拉着柳如是的手上了船，让阿碧撑船往书苑去。
途中遇到一艘从京城来的花船，两个男人在船尾窃窃私语。
梁九五心中好奇，就使用飞针术，把一根针线盒包里的针刺在那花船的船舷上，立刻船上人说话的声音他就听得清清楚楚了。
柳如是和阿碧见梁九五不说话，还以为她在寻思一会见了父亲该怎么说话，也没打扰他。
梁九五听船上叫孙富的男人对叫李甲的男人说，杜十娘是个烟花女子，名声不好，李甲娶她回家，定会遭到家人和亲戚的反对，而且还会被世人耻笑。
孙富还说李甲为了杜十娘，己经花费了大量钱财，如今又没有钱为杜十娘赎身，若带着她回家，日后生活也会陷入困境。
那叫李甲的只是摇头叹息。
孙富趁热打铁，表示愿意出千金买下杜十娘，让李甲既能摆脱困境，又能得到一笔钱财，回去也好向家人交代。
孙富见李甲意动，就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整齐的放着十个金元宝，正是百两黄金！
蓝星宋朝时候，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十两白银，这百两黄金可就是千两纹银的价值了！
梁九五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杜十娘莫非比柳如是还要美貌？
这孙富居然愿意用千两纹银买下他？
黄白之物最是蛊惑人心，李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把我钱收下了。
梁九五一招手，就把那枚飞针收回了。
这才把刚才听到的事情跟柳如是和阿碧说了一遍。
最后说：希望这孙富能善待这个叫杜十娘的姑娘吧！
谁知阿碧却说：这个杜十娘，莫非是京城的名妓杜十娘么？
这个叫李甲的，这下可上当了啊。
柳如是也说：若这个杜十娘真的是京城的名妓杜十娘，只怕她嫁妆的价值要高达万两纹银。
像杜十娘这样的名妓，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孙富这样的奸滑之人，不过委身于这个李甲，只怕也是所托非人了。
梁九五点头说：是了，杜十娘如果是良家妇女，李甲当然没有权利把她卖给孙富。
我奶奶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犯罪动机，衙门里的大老爷都是不承认存在的。
因为大多数的犯罪动机都是江湖人之间的犯罪动机，他们的规矩多，想法也多，良民之间是不存在那些稀奇古怪的动机的。
像孙富知道杜十娘的底细，知道她非常有钱，而杜十娘又对李甲隐瞒自己有钱的情况，平民之间根本不会出现。
柳如是说：这杜十娘的画舫，比官船的排场都大，李甲要是个见过世面的，也该能猜到杜十娘十分有钱才对。
杜十娘是打算用财力压制李甲的家人和亲戚，跟他们抖威风，再加上不肯在昔日姐妹面前掉了面子，才会租这么好的船的！
只是这杜十娘，千不该，万不该让这个孙富上船，自己的郎君又是个经不住哄骗的。
说话间，杜十娘轻叹一声，拿出随身的一个小桶儿，拧开盖子，就有一个窜天猴花样的烟花飞到天上炸响了。
梁九五知道她是传讯给秦帮的人，果然不一会儿，就有秦帮的船靠了过来，柳如是认识船老大是沙老大手下，叫王老五的，喊了一声五哥，就把事情原委跟那王五说了。
王老五让柳如是跟她一起回秦帮，柳如是说要跟梁九五回家取了钱再回去，那王老五就带着人撑着船离开了。
船来到书院附近的小码头，三人下了船，到了书院的时候，却听说梁老夫子带着学生们去看热闹了。
稍微打听了一下，三个人就己经知道了事情脉络的大概。
原来，有个叫李靖的人，喜欢钻研炼金术，没日没夜的研究点石成金的法门，却不成想，家里的妻子殷十娘给他带了绿帽子，与妖怪私通，还被妖怪搞大了肚子。
要知道，李靖己经三年半没跟殷夫人同房了，这大肚子总不可能是殷夫人三年半以前怀的李靖的种吧？
按照这一带的民俗，女人出轨了是要沉塘的，就是把女人装进猪笼里，扔进池塘喂鱼。
这样的热闹可不多见 ，书院的学生们都无心读书，都要去看热闹，梁老夫子索性就带着学生们一起去池塘那边了。
阿碧说，这种事，还不就是娘家人花钱把妻子买回家，连带着给丈夫家赔不是么！
柳如是说：因此说，女人要独立，要有自己的财产。
如果不喜欢丈夫了我，就跟丈夫分开，到时候我愿意跟谁就跟谁。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不喜欢我了，我还非得对你忠贞，这是什么道理？
柳如是看起来就像小白兔一样可爱，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也是十分大胆，十分前卫的。
梁九五说：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把女人沉塘喂鱼，是说这个女人的行为就像鱼一样，鱼的择偶行为表现为一群雄鱼追逐同一条雌鱼，造成雌鱼的后代不晓得会是哪条雄鱼的。
因为这样的竞争关系存在，造成了雄鱼进化时候，优先的进化方向是让雌鱼受孕的孩子是自己的，否则你就算更聪明，更强壮，跟别的雄鱼一起追逐雌鱼的时候无法让雌鱼受孕，那也是徒劳。
更好的进化方向就被雌鱼的不检点行为扼杀了。
阿碧说：这倒是，就算有一条鱼进化出了高于人类的智慧，可是因为鱼类的择偶习惯，它的智力也不可能传到下一代，甚至他就不可能拥有下一代！
人类怎么可能会愿意共享妻子呢？
柳如是说：因此，最早的妓院都是开在水里的船上的，就像如今的秦淮河一样。
最开始是远洋的水手们缓解寂寞，会有一位女性给所有人扮演妻子的角色。
再然后就有人按照水手的规矩，把妓院开在船上了。
因为在水里可以执行鱼类的法则，你甚至可以跟雌鱼一样人尽可夫，可是到了岸上就不能再使用这样的道德了。
三个人一面聊天，一面走到那个大池塘边，这个时候己经有很多人在池塘边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装进了猪笼，这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是马上就要临盆了的样子。
殷十娘的家人说要赎回她，可是殷十娘却不肯，她坚称自己只有三；三年半之前跟丈夫同房过，再说，自己家里面还有金吒，木吒两个儿子，要是有外人来过，自己的两个儿子怎么会没看见？
这时候，金吒和木吒也劝李靖说：父亲我娘的确没做对不起咱们李家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