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市的獠牙与冰蓝的刺痛
老烟枪嘶哑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凌夜的耳膜,将他从短暂的、由金币异动带来的惊愕中瞬间拽回残酷的现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叔叔惨白的面容、汩汩流血的伤口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不够格?
什么叫不够格?!”
凌夜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变调,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重重拍在油腻的柜台上,震得旁边几个生锈的轴承叮当作响。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额发滴落,砸在冰冷的硬币上,那枚刻着锁链与天平的金属造物依旧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刚才那微弱的震动和刺痛只是他濒临崩溃下的幻觉。
“我叔叔快死了!
他需要‘生命之泉’!
告诉我,到底要什么才够格?!”
老烟枪浑浊的眼珠漠然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凌夜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上,那上面还沾着叔叔的鲜血和泥污。
他干瘪的嘴角似乎向下撇了撇,像是在表达一种极度的轻蔑,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铁律。
“规矩就是规矩,小子。”
他慢悠悠地拿起那枚金币,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表面,那复杂的锁链徽记在他指尖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
“一枚血都没浸透的‘新钱’,连大陆酒店的门廊都吹不暖。
想买‘生命之泉’?”
他发出一声短促刺耳、如同夜枭般的笑声,“你至少需要十枚沾过人命、浸透了‘印记’的老钱,或者…一个足够让经理点头的‘任务’。”
十枚?
沾过人命的金币?
凌夜眼前发黑。
他连一枚真正的金币都只有手中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
任务?
他现在只想立刻拿到救命的药!
“任务!
什么任务?
只要能救我叔,我什么都做!”
凌夜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窄杂乱的店铺里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老烟鹰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
他放下金币,从油腻腻的柜台下摸索出一个更加破旧、屏幕布满裂纹的平板电脑。
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凌夜只能勉强看到屏幕上滚动着一些极其简短的文字,格式诡异,充满了隐语和代号。
“急件…东区码头…‘夜莺’的货…送达‘渡鸦巢’…时限:破晓前。”
老烟枪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念着,浑浊的眼睛抬起来,像两潭死水,“报酬:一枚‘老钱’。
风险:高。
‘夜莺’的货,总有人想截。
敢接吗,菜鸟?”
“渡鸦巢”…凌夜对这个名字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城市另一端某个废弃工厂区的代号,以混乱和危险闻名。
破晓前?
现在己经是后半夜,雨还在下,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高风险?
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接!”
凌夜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
只要能换来那枚救命的“老钱”,刀山火海他也得闯。
老烟枪似乎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怜悯。
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着的、约莫一尺见方的扁平盒子。
盒子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他将盒子推过来,连同那枚冰冷的“新钱”一起。
“货在这。
‘渡鸦巢’的入口在旧铁轨涵洞下面,有乌鸦标记的地方。
交给一个叫‘蛇眼’的人。
记住,”老烟枪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货在,人在。
货丢…或者人死,账都算你头上。
大陆酒店从不赊账,后果…你付不起。”
他最后深深看了凌夜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滚吧,菜鸟。
祝你好运…如果你还有那东西的话。”
凌夜抓起油布包裹和那枚属于自己的硬币,冰凉的触感再次传来,似乎比刚才更甚。
他转身冲进冰冷的雨幕,身后老烟枪杂货铺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浑浊的空气隔绝在外,仿佛关上了他与平凡世界的最后一道门。
雨水冰冷刺骨,但凌夜的心头却燃烧着一团火,一团被绝望和孤注一掷点燃的火。
他拦下一辆路过的、同样破旧不堪的出租车,司机是个满脸横肉、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
凌夜报出“东区码头”时,司机明显犹豫了一下,但当凌夜将身上仅有的几张皱巴巴的现金全拍在副驾驶座上时,他嘟囔了一句,最终还是踩下了油门。
车子在雨夜的东岚市穿行,窗外是模糊的霓虹和连绵的雨幕。
凌夜紧紧抱着那个轻若无物的油布包裹,仿佛抱着叔叔最后的生机。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那枚硬币,试图从那冰冷的金属上汲取一丝力量。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再次触碰到硬币表面复杂的锁链徽记时——嗡!
那股熟悉的、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震动感再次传来!
比上一次更加明显!
伴随着震动,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冰冷刺痛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猛地从指尖窜入,瞬间流遍他的手臂,甚至让他半边身体都感到一阵短暂的麻痹!
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硬币边缘在昏暗的车厢内,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道幽微的、如同鬼火般的冰蓝色光晕!
凌夜浑身一僵,猛地抽回手,心脏狂跳。
不是错觉!
绝对不是!
这枚硬币…真的有问题!
东区码头在雨夜中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巨大的起重机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仓库如同沉默的墓碑。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铁锈味和潮湿的霉味。
出租车在距离指定仓库还有一段距离的阴影处停下,司机死活不肯再往前开一步,收了钱就匆匆掉头消失在雨幕中。
凌夜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将油布包裹紧紧绑在胸前,拉紧外套拉链,像一头闯入陌生领域的幼兽,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巨大的集装箱堆叠如山,形成迷宫般的通道,雨水在钢铁表面流淌,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按照老烟***糊的指示,他应该去3号码头的7号仓库。
他贴着集装箱冰冷的壁面,在阴影中快速移动。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西周死寂一片,只有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这种过分的安静,反而让凌夜心中的不安感急剧攀升。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一个本该有货物交接的地方。
就在他快要接近7号仓库那扇巨大的、半敞开的铁门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撕裂了雨夜的死寂!
不是朝他射来,而是来自仓库深处!
紧接着,是几声更加急促的枪声和压抑的怒吼、金属碰撞声!
凌夜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立刻矮身躲进旁边两个集装箱的夹缝中,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灌进去,激得他一个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着远处一盏昏黄路灯透过雨幕的微弱光芒,看向仓库内部。
仓库里堆满了杂乱的货物和木箱。
几道人影正在昏暗的光线下激烈地缠斗!
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其中一方似乎穿着统一的深色作战服,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另一方则显得更加彪悍凶狠,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一股亡命徒的气息。
金属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一闪即逝,伴随着短促的痛哼和肉体撞击的闷响。
火拼!
截货!
老烟枪的话瞬间在凌夜脑海中炸响:“‘夜莺’的货,总有人想截!”
他中奖了!
第一次任务就撞上了最糟糕的情况!
怎么办?
冲进去?
那是找死!
逃跑?
任务失败,叔叔怎么办?
那枚救命的“老钱”就彻底没指望了!
凌夜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汗水混着雨水从他额角滑落。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枚硬币,冰冷的金属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就在这时,激斗的中心似乎发生了变化!
一个穿着作战服的家伙被狠狠踹飞,撞倒了一堆木箱,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的身体正好滑到了靠近仓库门口的位置,离凌夜藏身的夹缝不远!
那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显然受了重伤。
而在那个倒地的战士不远处,一个油布包裹——和他怀里那个一模一样的油布包裹——从倾倒的木箱中滚落出来!
凌夜瞳孔骤然收缩!
机会!
混乱中浑水摸鱼的机会!
拿到那个包裹,冒充完成交接?
或者…至少拿到一个包裹,总比空手而归强!
求生的本能和对叔叔的担忧在瞬间压倒了恐惧。
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猫,猛地从藏身处窜出!
他的目标不是人,而是地上那个滚落的油布包裹!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快,也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也许是雨夜的掩护,他竟然在枪声和打斗的间隙,如同一道影子般冲到了那个包裹旁边!
他一把抓起包裹,入手的感觉同样轻若无物!
得手了!
他心头一喜,转身就想往阴影里钻!
“还有一个!”
仓库深处,一个嘶哑暴戾的声音猛地响起,充满了惊怒!
紧接着,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首袭凌夜后心!
凌夜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前扑倒!
一个冰冷沉重的物体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砸在他前面的集装箱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星西溅!
那是一把沉重的扳手!
他狼狈地翻滚起身,抱着两个包裹,没命地朝着集装箱迷宫的深处狂奔!
身后,愤怒的吼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紧追而来!
子弹打在周围的集装箱上,发出“噗噗”的闷响,跳弹在钢铁丛林中尖啸!
雨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凌夜在钢铁的迷宫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痛。
他能感觉到追兵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如同死神的丧钟在身后敲响。
他慌不择路地拐进一个更狭窄的死胡同,两边是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前方…没有路了!
就在他绝望地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集装箱壁,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时——嗡!
嗡!
口袋里的那枚硬币,突然前所未有地剧烈震动起来!
频率之高,几乎让他感觉整个口袋都在跳动!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如同冰针扎刺般的寒意猛地爆发,瞬间席卷全身!
这股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像是一种…对某种迫在眉睫的、巨大危险的疯狂预警!
凌夜猛地抬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他看到,在巷口微弱的光线下,一个穿着作战服、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正缓缓举起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冰冷的准星,稳稳地锁定了他因剧烈奔跑而起伏的胸膛!
壮汉的眼神里,只有猎人锁定猎物般的残忍和漠然。
而更让凌夜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壮汉身后的阴影里,仓库入口的方向,另一个模糊的、穿着不同款式风衣的身影,正静静地倚靠在一个集装箱旁。
那人似乎完全没有介入眼前追杀的意图,只是微微抬着头,脸上…戴着一副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红外目镜!
镜片后方的两点红光,在雨夜中如同恶魔的眼睛,冰冷地穿透雨幕,精准地落在凌夜的身上,或者说…落在他疯狂震动的口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