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把我扔下去！”
一位孕妇歇斯底里的吼叫挣扎着。
楼上灯光灰暗的出租屋里还有一个年龄不过二十的男人，两人脸上的稚嫩肉眼可见……“小初，你再给我一点钱，我保证今晚肯定能赢，我求你了！
小初，我给你跪下了！”
阮初便是我的母亲。
母亲知道父亲嗜赌成性。
双眼泛着涟漪，也无可奈何。
于是把自己的嫁妆全部给了父亲，看着自己笨重的身体，她也恳求丈夫给她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我的爷爷奶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农民以食为天，他们靠着土地水源种植粮食，现在修建了养猪场，日子也算富足。
八月，这个充满丰收与希望的月份，我出生了。
“啧……怎么是个女孩子?”爷爷严肃有点不耐烦的说。
我印象中爷爷一首是瘦骨嶙峋，眼睛首瞪瞪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似的，脾气古怪，凶恶恶是他最明显的性格。
“闺女，你遭罪了。
我给你买了点儿梨子，带了家里的鸡，好好补补身子。”
边说着边落泪，这是我的外婆，是个能干人，很有自己的思想，永远会坚定的支持家人。
“穆儿呀，小初生了，给你生了个闺女，胖乎乎的，有肉可乖了！”
奶奶急切切和父亲分享喜悦。
“穆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回来看看你闺女。”
电话的另一头渐渐沉默了……“快了快了”……爷爷奶奶一首早起晚归，忙忙碌碌。
母亲一个人照顾我。
皱巴巴的衣角满是褪掉的青白，没有经济来源的母亲也过得清苦，她不会伸手找人要钱，一首有什么用什么，没条件自己创造条件。
她本就瘦小的身躯更加苍黄了。
迎新春！
过新年！
“哇，朵朵长高了呢，还能多吃些米糊了！”
母亲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姜朵”这个名字还是算命先生取的，母亲希望花朵艳丽芬芳，很适合我。
“妈！
妈！
妈……我回来了！”
楼上的母亲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惊醒了，她眼神茫然，静静地注视着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大门的声响让母亲突然坐起来了，爬向窗边向下急切地观望，门外站着外地回来的父亲，奶奶的欢笑声响彻整个院子。
母亲瘫坐了下来，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她脸色毫无波澜，走到房门边，慢慢地关上了门栓，静静的躺在我身旁……“哟！
姜穆回来了，你妈肯定高兴，在外省肯定混得不错吧！”
二奶奶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些许嘲讽，脸上的笑容又印着得意，嘴里的瓜子儿散落满地。
“老头子，老头子，快来快来！
你看看那是不是老姜家的儿子回来了？”
大奶奶急切地询问着大爷爷。
“好像是的……那小子不是一首在外省吗，咋还突然回来了?八成啊！
又是欠了一***赌债，回来要钱的呢……”大奶奶有些轻蔑的漠视……“妈，小初和朵朵呢？”
“早就睡了！
一天天啥也不管，就带个孩子！”
父亲默不作声，吃完奶奶做的鸡蛋羹就在客厅沙发上睡下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朵朵不哭，朵朵不哭，妈妈给你冲奶粉……朵朵是饿了吗？
我去楼下冷一下开水，你哄哄。”
咕咚咕咚——我大口地喝着奶，母亲温柔擦拭着我的嘴角……“小初，你辛苦了！”
父亲拧巴地说出几个字，无辜与悲伤难过交杂。
早饭过后，父亲把从外省带回的补品分装清楚，有大枣和枸杞，对于我们这些乡下人来说，可是稀罕物！
父亲拜访了七大姑八大姨，贺了新年，送了礼品。
大家都说姜穆改了性子，金盆洗手，浪子回头，以后肯定发大财。
大年三十晚上，奶奶炖了猪蹄和腊猪头，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顿团圆饭。
“姜穆呢，这是不是姜家?”父亲突然一惊，赶紧起身出门查看……父亲全身哆嗦，满眼恐慌。
“兄弟，来贺新年吗？
快进来喝两杯！”
“谁**是你兄弟……赶紧拿钱！”
为首这人拿着短刀，满口污言秽语。
身后还跟着十几号人，个个身强体壮，手里带着手腕粗的棍棒。
“穆儿，怎么了？”
奶奶出来看见这个阵仗也有些许慌乱，回屋告诉母亲把我护好，就在屋里不要出来。
爷爷起身拿起铁锹出来，“怎么回事？
这么多人是想要打架吗？”
“老爷子，你儿子输了钱，我们收账呢！”
爷爷恶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
“快滚！
不然我也不客气了！”
拿着铁锹就打算干架。
为首的黑衣服让父亲过去，几人把父亲按住，丝毫不能动弹。
“老婆子，看看你的好儿子，今天你们不拿钱，我就剁他双手！”
“我求求你们，放过穆儿，我给你们跪下了。”
奶奶双眼哭的通红。
“你们敢剁，我今天就铲死你们！”
爷爷被逼急了眼，拿着铁锹就要冲了上去。
母亲在屋里也慌了神，把我放在盆子里，急忙出门拉架。
“爸，不要乱来！
他们人多，我们全是老幼，朵朵还纳闷小，不能没有父亲！
我求你了，爸！”
母亲死死拽住爷爷的胳膊，不让爷爷冲动打人。
“老婆子，是要人，还是要钱?”父亲手臂的血液己经把刀染红了，他们还在不断的逼迫……“老婆子，12万，我马上就要！”
“天呐！
十二万啊，我怎么办啊？”
奶奶的哀嚎声响彻整个院子。
“给，我们给钱，你们放人，你们必须马上放人！”
二爷爷出来急忙说道。
“老姜啊！
没办法啊，孩子犯了错，你必须得救他啊！”
爷爷双眼血红，最后也只能作罢。
爷爷叫起奶奶，进屋数钱。
这些都是爷爷奶奶辛辛苦苦多年卖粮食攒的血汗钱……奶奶将数好的钱递给他们……“谢谢了啊，老婆子，我们走了！”
“姜穆，欢迎常来玩儿啊！”
一脸得意蔑视的笑……“完了，全完了！
你个败家子儿，你怎么不去死啊？”
奶奶将全部的怒气发泄出来，对父亲使劲儿拳打脚踢……父亲跪在地上，不断的祈求原谅。
爷爷奶奶关门进屋……“看看你的好儿子！”
屋里爷爷也爆发了，不断指责奶奶。
乡下闭塞，法律薄弱，根本没人管。
爷爷奶奶大字不识，官场没有认识的熟人，只能自强。
母亲微微仰起双眼的泪花，看着沉寂的天空，像是失望透顶后的无声挣扎，她终于说出了心里堆积己久的话……“姜穆，我们离婚吧！”
“朵朵我带回她外婆那里待几天，你先处理好家里事吧！”
母亲拨通了外婆的电话。
“妈妈，我想回家了，你来接一下我吧！”
“闺女，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电话那头是外婆焦急的询问。
母亲回到了外婆家，一段时间后，父亲又去往了外地。
天上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夹杂着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吹……“闺女，朵朵还是留给她爸爸，她跟着爷爷奶奶会更好，家里条件比咱好，朵朵不会受太多苦的！
你以后也好再嫁。”
母亲满是不舍，又无可奈何……“闺女，这个恶人还是让我来当吧！”
外婆拨通了奶奶的电话，“喂，亲家，你们来把朵朵接回去吧！
我们不要了。”
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爷爷奶奶赶了一天的泥路，把我接上了。
我小脸儿冻得红扑扑，手里还拿着一坨冷了的烤土豆在嘴里啃……“朵朵，以后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爷爷奶奶脸上露着斑驳的笑容。
从此，我便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