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将乌篷船、青石板路都笼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
林玉清一身利落的青衣,佩着碎影剑,立在安王船舱外的廊下。
雨打在船篷上簌簌作响,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岸边。
自那日在京城瞥见那道疑似许江禾的身影后,这三年来刻意压下的念想,便如雨后的青苔般疯长起来。
“林阁主似乎有心事?”
安王是个通透人,隔着窗纱笑道,“这江南烟雨虽美,看久了也容易让人愁肠百结。”
林玉清收回目光,拱手道:“王爷说笑了,属下只是在留意周遭动静。”
安王轻笑一声,没再追问。
他此次南巡明面上是体察民情,实则是为了查清江南盐运贪腐一案,少不了要提防暗处的刀光剑影。
这些日子,林玉清的沉稳干练,他都看在眼里,也信得过她的本事。
船队在一处渡口暂歇时,林玉清带着两名清锋阁的弟子上岸采买些必需品。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行人撑着油纸伞往来,脚步声混着雨声,格外有江南的韵味。
路过一家茶馆时,二楼靠窗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争执,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林玉清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眼角余光扫过那窗口时,脚步猛地顿住。
一个男子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身形挺拔,肩上斜挎着一柄长剑,那剑柄的样式——分明是当年许江禾常用的“逐风”剑!
“师兄……”林玉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唤出声,声音在雨声里细若蚊蚋。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那男子微微侧过身。
尽管隔着雨幕和人群,林玉清还是看清了他的侧脸——眉眼轮廓,甚至眼角那颗痣,都与记忆中的许江禾分毫不差!
她心头一震,拨开人群便要冲上楼,却被身边的弟子拉住:“阁主,那边好像是盐运司的人在争执,咱们不便掺和。”
林玉清定了定神,强行按捺住翻涌的情绪。
是啊,她如今身负护驾之责,不能贸然行动。
可那背影,那侧脸,明明就是他!
这三年,他竟也在江南?
正思忖间,二楼的争执愈演愈烈,忽然有人拔出了刀。
那男子动作极快地旋身避开,手腕翻转,逐风剑己然出鞘,剑光在雨雾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瞬间将对方的刀挑飞。
那利落的身手,那剑招里熟悉的影子,让林玉清的心彻底乱了。
是他,一定是他!
就在这时,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朝楼下看来。
西目相对的刹那,林玉清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躲闪?
不等她再细看,那男子己收回目光,身形一晃,竟从二楼窗口翻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烟雨朦胧的巷弄深处。
“追!”
林玉清几乎是脱口而出,提剑便要跟上。
“阁主!”
弟子连忙拉住她,“王爷还在船上等着,咱们不能离队!”
林玉清望着那巷弄的尽头,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知道弟子说得对,可刚刚那一眼,那熟悉的身影,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到她了。
他为什么要跑?
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罢了。”
林玉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先回船。”
只是转身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巷弄深处,眸底多了一份坚定。
江南这么大,他们既然能在此相遇,就一定还能再见面。
到那时,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问他。
雨还在下,青石板路上的水洼里,映出她执着的身影。
而那消失在巷弄里的男子,此刻正站在一座石桥的阴影里,望着远去的船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逐风剑的剑柄,眸色深沉如这江南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