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透过桃林的缝隙斜斜照进来,把云舒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正趴在石桌上,脑袋枕着胳膊,天蓝色的裙摆铺在地上,像一汪被揉皱的湖水。
"师父?
"林安放轻脚步走过去,发现她居然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随着呼吸微微动着,嘴角还沾着点可疑的白色粉末,像是偷吃了什么。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伸手想帮她把嘴角的粉末擦掉,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脸,手腕却被人一把攥住。
"抓小偷啊!
"云舒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另一只手己经抄起桌上的苹果核,作势就要砸过来。
林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说:"师父是我!
林安!
"云舒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松开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洗完了?
""嗯,都晾在外面的竹竿上了。
"林安揉了揉被她攥红的手腕,顺势把刚才没完成的动作补完——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粉末,"您偷吃什么了?
"云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一缩,脸颊微微泛红:"谁、谁偷吃了?
这是刚才啃苹果蹭到的!
"林安看着她眼底那点心虚,故意逗她:"哦?
可这粉末是甜的,苹果核好像不甜吧?
""要你管!
"云舒恼羞成怒,抓起手边的锈铁剑就想敲他,却被林安灵活地躲开。
他笑着往厨房跑:"我去看看桃花羹好了没!
"云舒看着他的背影,气鼓鼓地把剑扔回墙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她轻哼一声,脸上却悄悄爬上一抹笑意。
厨房就在洞府内侧,是个简陋的石砌小间。
林安掀开陶罐的盖子,一股清甜的香气瞬间涌了出来——炖得软烂的桃花瓣浮在琥珀色的羹汤里,上面还飘着一层薄薄的蜜霜。
"好香啊。
"林安忍不住赞叹,刚想盛一碗,就听到身后传来云舒的声音:"先别急着吃。
"他回头,看到云舒手里拿着两个白瓷碗,碗边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泥渍。
"用这个装。
"她把碗递过来,"今天这桃花羹加了点特别的料,得用我亲手做的碗才够味。
"林安接过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这位师父的"亲手做",通常意味着"能看不能用"——上次她亲手做的木勺,舀第一勺汤就断成了三截;前阵子做的茶杯,倒进去的水能从杯底漏成水帘洞。
"师父,"他试探着问,"这碗......结实吗?
"云舒瞪了他一眼:"废话!
我这次可是用了百年铁木做胎,再裹上三层灵力釉,别说盛汤,就算你拿它去砸石头都......"话没说完,林安手里的碗"咔嚓"一声裂了道缝。
空气瞬间安静。
云舒的脸一点点黑下去,像被墨染过。
林安尴尬地举着破碗,感觉自己像个罪孽深重的罪人。
"那个......可能是我握太紧了?
"他试图挽回。
云舒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换一个。
"林安赶紧拿起另一个碗,这次他特意用灵力托着,小心翼翼地盛了半碗桃花羹。
刚要递给云舒,碗底突然"噗"地掉了下来,滚烫的羹汤顺着他的手腕流下去。
"嘶——"林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云舒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往上面吹了口气,一股清凉的灵力瞬间包裹住烫伤的地方,疼痛感立刻减轻了不少。
"你怎么这么笨!
"她一边骂着,一边拉着他往石桌走,语气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手给我看看,烫红了没?
"林安看着她低着头,认真地检查自己手腕的样子,心里忽然暖暖的。
刚才被烫到的疼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
"没事的师父,就一点点烫。
"他小声说。
云舒没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点绿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他的手腕上。
药膏冰冰凉凉的,带着一股薄荷味。
"这是我特意调的烫伤膏,比外面买的好用十倍。
"她嘟囔着,"不过上次给隔壁山头的熊瞎子用,它好像更疼了......"林安:"......" 师父,您能不能别补这句啊!
他正想吐槽,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里。
他低头一看,只见刚才抹药膏的地方,浮现出一个淡粉色的桃花印记,和他贴身放着的桃花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林安愣住了。
云舒也看到了那个印记,脸色微变,伸手想碰,却又猛地缩了回去。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林安怀里的桃花佩突然发热,透过衣襟烫得他皮肤发麻。
他刚想把玉佩拿出来,就听到洞府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云舒长老!
云舒长老在吗?
"是外门弟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着急。
云舒皱了皱眉,站起身:"谁啊?
扰人清梦。
"她走到洞口,扒着门框往外看。
只见十几个外门弟子站在桃林里,为首的是个脸圆圆的小胖子,正踮着脚往洞府里瞅。
"是小胖啊,"云舒挑了挑眉,"什么事这么吵?
"小胖看到云舒,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长老!
不好了!
内门的张师兄说......说林安师弟偷了他的宝贝,正带着人在后山堵他呢!
"林安听到这话,顿时懵了:"我偷他宝贝?
我今天除了去溪边洗袜子,就没出过桃林,怎么可能偷他东西?
"云舒斜了他一眼:"说不定是你梦游去偷的呢?
"林安:"......" 师父,这时候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啊!
小胖急道:"长老您别开玩笑了!
张师兄说他那枚聚灵玉佩早上还在,中午就不见了,而他最后一次看到玉佩,就是在林安师弟路过他院子的时候!
现在他带着好几个内门弟子,说要搜咱们桃林呢!
""搜桃林?
"云舒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张启明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这儿撒野?
"她随手抄起墙角的锈铁剑,扛在肩上就往外走:"走,看看去。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云舒的人。
"林安心里一暖,连忙跟上:"师父,我跟您一起去!
"云舒回头瞪他:"你去干嘛?
手还疼着呢,老实待着。
""可是......""没什么可是的。
"云舒打断他,"有你师父在,天塌下来都给你顶着。
再说了,就算真是你偷的,我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林安:"......" 师父,您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坑我啊!
他看着云舒的背影,天蓝色的裙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展翅的鸟儿。
明明她看起来那么纤细,却总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等等我!
"林安咬了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他不能让师父一个人面对那些人。
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亲自去跟张启明说清楚,他没偷东西!
两人刚走出桃林,就看到一群人堵在路口。
为首的是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长得人模狗样,就是眼神有点倨傲,正是张启明。
张启明看到云舒,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拱了拱手:"云舒长老。
"他的目光扫过林安,带着明显的敌意,"长老,您的徒弟偷了我的聚灵玉佩,还请长老把他交出来,让我们带回执法堂审问。
"云舒把锈铁剑往地上一顿,"哐当"一声,震得地面都抖了抖。
"张启明,说话可得讲证据。
你说我徒弟偷你玉佩,证据呢?
"张启明哼了一声:"证据就是玉佩不见了,而他是最后一个经过我院子的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照你这么说,"云舒笑眯眯地说,"我昨天看到你从山下的酒铺经过,今天酒铺丢了银子,那就是你偷的咯?
"张启明脸色一僵:"长老您这是强词夺理!
""我就是强词夺理了,你能怎么样?
"云舒把锈铁剑扛到肩上,一步步朝张启明走去,"我云舒的徒弟,就算真偷了东西,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再说了,就你那破玉佩,扔地上我徒弟都未必看得上。
"林安站在云舒身后,看着她小小的个子却把一群内门弟子吓得连连后退,心里又骄傲又有点好笑。
这就是他的师父,永远这么护短,永远这么不讲道理,却让他觉得无比可靠。
张启明被云舒怼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他身后的一个弟子忍不住喊道:"长老!
您不能这么包庇他!
宗门规矩......""规矩?
"云舒猛地转头,眼神冷得像冰,"在我这儿,我就是规矩!
"她手腕一扬,扛在肩上的锈铁剑突然"嗡"地一声,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
桃林里的桃花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在空中形成一道粉色的屏障,把张启明等人挡在了外面。
张启明等人被这股气势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云舒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路过林安身边时,伸手揪了揪他的耳朵:"愣着干嘛?
还不回去吃桃花羹?
再不吃就凉了。
"林安被她揪着耳朵,却笑了起来。
他看着那些被桃花吓得面如土色的内门弟子,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气鼓鼓的师父,突然觉得,就算每天被她坑,好像也挺幸福的。
他跟着云舒往洞府走,手腕上的桃花印记还在隐隐发烫,怀里的桃花佩也像是有了生命,轻轻跳动着,像是在为他欢呼。
而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在桃林深处的一棵大树上,张启明那个"丢失"的聚灵玉佩正挂在树枝上,旁边还蹲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小猴子——正是早上给林安送桃花佩的那只。
小猴子拿起玉佩,对着太阳照了照,然后"啪"地一声掰成了两半,丢进了旁边的水沟里。
它得意地晃了晃尾巴,"嗖"地一下蹿进了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