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烫手山芋
那串***数字——500,000——后面跟着的“EUROS”字母,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他的视网膜,留下焦黑的印记。
五十万欧元。
一个他这种月薪几千块的普通社畜,需要不吃不喝工作几辈子才能攒下的天文数字。
此刻,却轻飘飘地悬在屏幕上,像魔鬼的饵食,只为换取椅子上那个高烧昏睡的金发女孩的下落。
“Céleste Dubois……” 肖远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嘴唇,吐出这个名字。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沉甸甸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杜布瓦家族……法国……设计公司……悬赏……逃婚新娘……白天在叹息桥头那个钱包里瞥见的法国身份证碎片信息,此刻被这条推送新闻瞬间串联、引爆!
他像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僵硬,指尖冰凉麻木,几乎握不住那部小小的、此刻却重逾千斤的手机。
一股混杂着极度震惊、恐惧和荒谬感的寒流,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价值五十万欧元的猎物……就在这间散发着腐烂气息、价值可能还抵不上悬赏零头的廉价旅馆房间里!
和他,一个身无分文、护照都快过期的落魄游客,关在一起!
这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脖颈,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恐慌。
“啪嗒!”
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肖远像是被这声音烫到,猛地一个激灵,手指痉挛般地用力一甩!
那部承载着爆炸性信息的手机被他狠狠扣在摇晃的木桌桌面上,屏幕朝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仿佛扣下了一个潘多拉魔盒的盖子。
也像是试图隔绝那屏幕上冰冷数字带来的、令人窒息的辐射。
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不是因为房间的闷热,而是源于心底深处涌上的、巨大的恐惧和无措。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房间唯一的出口——那扇漆皮剥落、锁孔锈迹斑斑的木门。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逃!
现在就走!
趁她还没醒!
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间旅馆,离开威尼斯,甚至离开意大利!
把今晚发生的一切,把这个叫Céleste Dubois的麻烦,彻底甩在身后!
五十万欧元……这数字背后代表的势力、危险,绝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只是想逃离过去,不是想卷入一个法国豪门追捕逃婚新娘的漩涡!
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盖过了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
他几乎要站起来,去抓自己那个靠在床脚的破旧登山包。
然而,就在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即将触碰到背包带子的瞬间——“……Non… Paris… Pas ***riage… Sil vous plaît…”(不……巴黎……不要结婚……求求你……)一声极其微弱、破碎、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法语呢喃,如同细小的冰针,刺破了房间里的死寂和肖远脑中疯狂叫嚣的“逃跑”指令。
肖远像被施了定身咒,动作瞬间凝固。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昏黄的灯光下,知夏蜷缩在那把嘎吱作响的破木椅上。
肖远那件宽大的灰色旧卫衣外套几乎将她整个包裹住,只露出烧得通红的脸颊和一小截纤细脆弱的脖颈。
她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或者说高烧带来的昏迷。
长长的金色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随着她不安稳的呼吸微微颤动。
苍白的嘴唇微微张着,刚才那串破碎的法语哀求,就是从那里无意识地溢出来的。
她的眉头紧紧锁着,即使在昏睡中也透着一股化不开的痛苦和抗拒。
身体无意识地、更紧地裹了裹身上那件带着肖远体温的旧外套,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那是一种全然依赖的姿态,脆弱得不堪一击。
肖远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揉捏。
那句听不懂但充满绝望的法语哀求,与刚才屏幕上冰冷的悬赏数字,形成了最尖锐、最残忍的对比。
她不是在离家出走。
她是在逃离一场她无法接受的婚姻,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最终落在这座被暴雨淹没的异国城市,落在他这个同样在狼狈逃窜的陌生人身边,病倒在这间廉价的房间里。
逃跑的冲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和一丝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同病相怜”的酸楚感。
他想起苏沐晴离开时,无声的背影,想起自己面对那份悬殊家世时的沉默。
此刻,眼前这个蜷缩着的、被悬赏通缉的法国女孩,仿佛成了他过去那个...懦弱...逃避..狼狈不堪的倒影。
“操!”
肖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带着无尽烦躁的咒骂。
他颓然地坐回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凳子,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仿佛想搓掉那层恐惧和犹豫。
指尖触碰到皮肤,有点冰凉。
窗外的暴雨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
雨水混合着玻璃上厚厚的灰尘和污垢,蜿蜒流淌,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留下道道深色的、如同凝固血痕般的污浊水迹,扭曲地爬满整面窗户,将外面漆黑狂暴的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
房间里闷热潮湿,霉味和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