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修缮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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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带着咸腥气的海风拂过檐下的贝壳风铃,从窗棂的缝隙钻进来,轻轻撩起了林熙额前的碎发。

她缓缓睁开眼,屋内还残留着昨夜灶火的暖意和灵葱幼苗散发的那股独特的清苦药香。

昨夜礁石顶端那一点倏忽隐现的温暖星火,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印在林熙的脑海里,像是幻梦一场。

窗外,那几株沐浴过凝露的枯野灵葱幼苗,纤细的银色茎干在晨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叶脉里流淌着柔和的微光,仿佛在呼吸。

它们不过寸许高,却散发着勃勃生机,顽强地宣告着自己在这片焦土上的存在。

空气中那股清苦的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些,丝丝缕缕,驱散了海边清晨惯有的湿冷粘腻感。

“吱呀——”门被推开,李阿婆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粗陶碗走了进来,脚步利落得完全不像个老人。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沾着几点新鲜的泥浆,显然是刚从她那宝贝菜畦里忙活完。

“醒得倒早!

喏,洗漱好了便趁热喝!”

她把碗往林熙手里一塞,碗里是稠乎乎的山薯粥,米粒几乎煮化了,几片腌海带丝点缀其上,散发出一种简单却抚慰人心的鲜香,“昨儿那又是鱼又是汤的,太费油腥!

今儿就吃这个,养胃!”

碗壁传来的温热透过掌心,驱散了最后一丝朦胧睡意。

简单洗漱后,林熙捧着碗,坐在桌前小口啜饮着。

粥的温度刚刚好,山薯特有的清甜裹着海带特有的咸鲜和韧劲,熨帖地滑入腹中。

她抬头,看着李阿婆那张刻满风霜、此刻却努力想绷出点“严厉守庄人”神色的脸,心头微暖。

“谢谢阿婆。”

林熙轻声道。

李阿婆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窗外那几株发着微光的银苗,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昨夜那神奇的一幕还让她心头擂鼓。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日的节奏:“谢啥!

赶紧吃,吃饱了好干活!

这破庄子,里里外外没一处能看的!”

她指着旁边屋顶一处漏光的地方:“喏,就那儿,昨儿半夜滴答水!

还有西边那堵墙,风大点就感觉它要散架!

更别说那半塌的灶房了,靠你垒的那几块石头,能顶几天?”

语气是十足的嫌弃,可那眼神里,却隐隐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对眼前这个神奇丫头的期待。

“嗯。”

林熙应着,迅速喝完碗里的粥,站起身,“我们先从屋顶开始。”

旁边那座漏光的屋顶虽不如栖霞山庄主屋那般几乎被烈火完全烧毁,屋顶覆盖的瓦片却也早己七零八落,露出下面***的椽子和稀疏的茅草。

林熙和李阿婆合力搬来一架歪歪扭扭的木梯。

林熙动作灵巧地攀了上去,脚下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

她站在高处,视野豁然开朗。

碧落海铺陈在眼前,近岸处浪花如碎玉,拍打着黝黑的礁石,溅起雪白的飞沫。

海风毫无遮挡地吹拂着她的面颊,带着湿凉的水汽。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屋顶的疮痍。

“阿婆,麻烦把那些晒好的海草递给我!”

林熙朝下喊道。

李阿婆在下面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将一捆捆深褐色、带着浓重海腥味的海草递了上来。

这些坚韧的海草是前些日子赶海时顺手收集晾晒的。

林熙接过海草,将它们一层层仔细地铺在朽烂的椽子和茅草缝隙间。

海草特有的粘滑和韧性,是天然的填充和粘合材料。

接着,她又接过李阿婆递上来的、边缘被打磨得相对平滑的贝壳——大多是牡蛎壳和扇贝壳,大的如巴掌,小的如铜钱。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贝壳覆盖在海草层之上,如同给屋顶镶嵌上一片片天然的瓦片,大的压缝,小的填空,一层层错落叠压。

阳光透过新铺的贝壳缝隙,在屋内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

海风掠过,贝壳边缘发出轻微的嗡鸣,如同低语。

明明是简陋至极的修补,却带着一种粗犷而野性的生命力,竟意外地与这海边残破的庄子气息相合。

修补完最紧要的几处屋顶,林熙的目光落在了庭院西北角那片死寂的焦土上。

龟裂的土地呈现出一种被诅咒般的黑褐色,寸草不生,与东厢房檐下顽强生长的迎霞花、还有李阿婆那方小小的菜畦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阿婆,我想试试那里。”

林熙指向那片焦土。

李阿婆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被烫到似的连连摆手:“不成不成!

丫头你昏头了?

那就是块被瘟神舔过的地!

当年庄子遭灾,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就烧出这么个鬼地方!

后面不管种啥,苗苗一沾那土就烂根,黑水首流!

邪门得很!

别费那劲!”

林熙没有退缩。

她走到窗边,指尖轻轻拂过一株枯野灵葱幼苗顶端那嫩黄色的、米粒大小的嫩芽。

那嫩芽似乎感应到她的触碰,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辉顺着她的指尖缠绕而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感。

“就一小块,阿婆。”

林熙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种李阿婆无法理解的执着和笃信,“我想试试看。”

李阿婆看着她平静却坚决的眼神,又瞥了一眼那几株神奇的、发着银光的小苗,张了张嘴,最终把到了嘴边的阻拦咽了回去,只重重地叹了口气,嘟囔着:“倔!

跟你三叔公一个样!

行行行,老婆子倒要看看你这仙草能玩出什么花来!”

工具是简陋的。

一把豁了口的旧柴刀,一个边缘卷刃的破铁铲,还有林熙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柄薄如柳叶的小刀。

林熙选定了紧邻着李阿婆菜畦边缘的一小片焦土,大约只有一张方桌大小。

她蹲下身,先用柴刀和铁铲合力,费力地撬开表层板结得如同石块的黑褐色硬壳。

“吭…吭…”柴刀砍在硬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每撬开一块巴掌大的土块,都仿佛在搬动石头。

汗水很快浸湿了林熙额角的碎发,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焦黑的泥土上,瞬间就被贪婪地吸干,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圆点。

李阿婆在一旁看着,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林熙摇头阻止了。

她看着林熙那纤细却绷紧的手臂,看着她抿紧的嘴唇和专注的眼神,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干脆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继续侍弄她那几棵宝贝苦芥菜,只是拔杂草的力道明显比平时大了不少。

表层硬壳终于被艰难地翻开,露出了下面同样颜色深暗、毫无生气的土壤。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焦糊、***和淡淡海腥的沉闷气息弥漫开来。

林熙放下沉重的工具,微微喘息着,走到不远处窗边的枯野灵葱幼苗旁,蹲下用指尖再次轻轻触碰灵葱幼苗。

这一次,她闭上了眼睛,将心神沉入指尖那缕微弱的清凉联系中。

她尝试着,如同昨夜引导凝露催生灵葱种子一般,小心翼翼地“邀请”着幼苗中蕴含的那股温和生机,引导着它,缓缓流向自己因劳作而微微发烫、沾满黑泥的掌心。

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清凉感,如同最细小的溪流,真的从幼苗传递到了她的掌心!

这感觉极其微弱,稍纵即逝,却让林熙精神一振。

她睁开眼,毫不犹豫地将这只凝聚了一丝灵葱生机的右手,轻轻按在了刚刚翻开的那片焦黑泥土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

甚至没有昨夜凝露滴落时的清鸣。

只有掌心下传来的触感,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改变。

那原本如同粗粝砂纸、死气沉沉的泥土,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润泽”?

仿佛一块干涸了千万年的海绵,终于吝啬地吸收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水汽。

这变化太微弱,微弱到旁边的李阿婆毫无所觉。

但林熙感觉到了。

她收回手,掌心残留着一丝清凉和淡淡的疲惫感,仿佛魂力都被抽走了一丝。

她拿起窗台上那个小小的粗陶罐,里面还剩下一半昨夜收集的、内蕴点点金芒的琥珀色凝露。

她小心翼翼地倾斜陶罐,只吝啬地滴落了一滴。

“嗒。”

凝露坠入翻开的焦土中心。

瞬间,那滴凝露如同拥有了生命,并未渗入,反而在接触焦土的刹那,爆发出极其微弱却纯净的金芒!

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一股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清新气息,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微小石子激起的涟漪,极其短暂地驱散了周围那股沉闷的***气味。

林熙屏息凝神,仔细感受着。

她似乎“听”到了脚下那片被凝露滴中的焦土深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叹息般的“簌”声,像是某种沉眠太久的东西,极其艰难地动弹了一下,随即又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而那滴凝露蕴含的点点金芒,则彻底消失在了深褐色的泥土里,仿佛被这片贪婪而绝望的土地一口吞噬,再无半点波澜。

没有银苗破土,没有光华流转。

只有那滴凝露消失的地方,泥土的颜色似乎……比旁边深了一点点?

极其细微的一点点。

李阿婆不知何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看到那滴珍贵的“仙露”落下去后,泥土毫无反应,她撇了撇嘴,似乎有点失望,又有点“果然如此”的了然,重新弯下腰去拔她的草,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着:“白瞎好东西……”林熙却看着那颜色似乎深了一丁点的泥土,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她清晰地感觉到,刚才引导灵葱生机和滴落凝露的过程,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更是一种源自心神深处的力量,带来一种淡淡的倦意。

这改造,绝非易事,需要水滴石穿的功夫和难以估量的资源。

但,它回应了。

虽然微弱如风中残烛,但这片被诅咒的焦土,第一次向她展示了并非完全的死寂。

这就够了。

海潮的喧嚣声似乎比清晨更响亮了一些,带着一种规律的、永不停歇的韵律。

林熙首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背,目光投向庭院之外,远处那被断壁残垣遮挡了大半视线的碧落海。

“阿婆,潮水好像退了?”

李阿婆首起腰,眯着眼望了望天色和海风的方向,点点头:“嗯,退得差不多了。

正好,昨儿光顾着帮你收拾,忘了去滩涂上转转。

运气好兴许能捡点漏。”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走到墙角拿起一个边缘磨损得厉害的旧藤筐和一把短柄的小铁耙,“去不去?

见识见识碧落海的‘牙口’?”

“去!”

林熙立刻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食材,是灵厨的命脉。

这片神秘莫测的大海,会给她怎样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