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节生物课要去实验室,听说今天要解剖鲫鱼。”
她边说边把薄荷色的指甲油涂在课桌上试色,“你带剪刀了吗?
我的找不到了。”
林小夏从笔袋里摸出剪刀递过去,顺手合上了摊在桌上的《深海图鉴》。
书里夹着的纸条滑出来半截——是上周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蓝鲸迁徙路线图,边缘己经有点卷边了。
“谢啦!”
苏晓晴接过剪刀,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知道沈星辰要回学校演讲的事吗?
学生会正在招志愿者……”教室后门突然被撞开,几个男生打闹着冲进来,带起的风把林小夏桌上的草稿纸吹得哗啦响。
一个篮球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去,砰地砸在后面的储物柜上。
“抱歉啊!”
穿红色球衣的男生跑过来捡球,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没吓到你吧?”
林小夏摇摇头,低头把纸条塞回书里。
苏晓晴凑过来咬耳朵:“那是周毅,篮球队的,跟沈星辰关系特别好。”
上课铃响了,她们收拾东西往实验室走。
走廊上挤满了换教室的学生,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橡皮屑和洗发水的味道。
林小夏把《深海图鉴》紧紧抱在胸前,书角硌得胸口微微发疼。
生物实验室的灯光特别亮,照得解剖盘里的鲫鱼鳞片闪闪发光。
林小夏戴上橡胶手套时,指尖碰到冰凉的鱼身,忍不住缩了一下。
“今天我们观察鱼类的呼吸系统。”
生物老师敲了敲黑板,“每组选一个代表操作。”
同桌的女生立刻往后退了半步:“我才不要碰那个!”
林小夏没说话,拿起解剖刀。
刀尖划开鱼腹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条金鱼,也是这么肚皮朝天地浮在水面上死了。
鱼鳔在灯光下看起来像半透明的水气球,轻轻一碰就颤巍巍地晃动。
“做得很好。”
生物老师经过她身边时轻声说,“下个月的解剖竞赛,考虑参加吗?”
她摇摇头,手一抖戳破了鱼胆。
绿色的胆汁渗出来,把实验报告染脏了一角。
中午吃饭时,林小夏没跟苏晓晴去食堂。
她抱着饭团溜上天台,铁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角落里堆着的旧椅子上积了层薄灰,她用袖子擦了擦才坐下。
饭团里的梅干咸得发苦。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处的篮球场。
阳光下几个男生在打球,其中一个穿着蓝色球衣的身影让她多看了两眼——虽然知道不可能是他。
上周校报上登了沈星辰回母校演讲的消息,照片里的他穿着同样的蓝色球衣。
天台风很大,吹得饭团的包装纸哗啦作响。
她正要低头把最后一口吃完,铁门突然又被推开。
几个高二的女生说笑着走进来,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听说沈星辰下周要来!”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兴奋地说,“学生会正在招接待志愿者呢!”
“得了吧,人家可是清华保送生,会记得你是谁?”
笑声被风吹散。
林小夏把包装纸折成小方块塞进口袋,起身时发现饭团的米粒粘在了校服袖口上。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林小夏盯着数学试卷上的红字发呆,58分的数字像个小伤口一样刺眼。
窗外突然传来雷声,紧接着雨点就砸了下来,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放学时雨下得更大了。
林小夏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要不要冲出去,苏晓晴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一把明黄色的伞撑在她头顶。
“又没带伞?”
苏晓晴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雨里走,“送你到公交站!”
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像某种密语。
林小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白色帆布鞋己经被雨水浸透,边缘泛起一圈灰色。
“对了,”苏晓晴突然说,“我把你写的剧本交上去了。”
林小夏猛地抬头:“什么?”
“别紧张!
我说是我写的。”
苏晓晴笑嘻嘻地撞了下她的肩膀,“部长超喜欢那个结局,就是说光永远不会来的那个。”
公交车来了,林小夏匆匆道谢跳上车。
透过模糊的车窗,她看见苏晓晴站在雨里挥手,明黄色的伞像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回到家时天己经黑了。
林小夏轻手轻脚地开门,还是听见客厅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加快脚步上楼,关门时听见父亲含混的骂声和母亲压抑的抽泣。
台灯的光晕在试卷上投下一圈暖黄。
林小夏盯着那个58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几乎淡到看不见的白痕。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苏晓晴发来的消息:“剧本通过了!
不过部长说要改结局,我帮你答应了~”窗外雨己经停了。
一只飞蛾正不知疲倦地撞击着路灯,翅膀上的鳞粉在光里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