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见我，微微一笑，眼角弯弯，耳尖却悄悄泛红。
“陆大人。”
她轻声唤道。
我摆摆手：“别来无恙？
听说你采药摔了腿。”
“小事。”
她淡淡道，“比起瘟疫中的百姓，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觉得这姑娘比我想的还要硬气几分。
正想说点什么，赵虎匆匆跑来，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老陈在牢里闹事，说要见您一面。”
我皱眉：“他还敢闹？”
赵虎咧嘴一笑：“他现在像条落水狗，还想咬人呢。”
我点点头，转身对柳如烟道：“你先去医馆，我这边有点事。”
她应了一声，抱着药篮进了城，小虎也跟着去了。
我整了整衣襟，拿起保温杯，朝大牢走去。
老陈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披头散发，满脸污垢。
见到我进来，他猛地站起来，冲到铁栏前。
“陆明远！
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嘶吼道，“我是师爷，是朝廷命官！
你凭什么关我？”
我靠在墙边，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慢悠悠地说：“老陈啊，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愧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怒道：“我没做错什么！
那些账本都是前任留下的，我只是接手而己！”
“哦？”
我挑眉，“那我问你，东村王老汉的地契，是你亲手改的吧？
修桥的钱，是你偷偷挪进李霸天口袋的吧？
赈灾粮款，是你和老李合伙分掉的吧？”
他脸色骤变，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喘气。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怎么知道？”
我冷笑，“你以为老百姓都瞎了吗？
你以为我是个穿越来的傻子？”
他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今天不是来听你狡辩的。”
我放下杯子，目光冷峻，“明天，我会召集全县百姓，在公堂上宣读你的罪行。
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认了吧。”
他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我转身离开，留下一句：“你自己想想，是要站着死，还是跪着活。”
第二天一早，公堂之上挤满了人。
百姓们早早赶来，都想看看这位“铁面县令”如何处置贪官。
老陈被押上来时，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我端坐案前，手中保温杯轻轻敲响桌面，一声清脆的“咚”，全场瞬间安静。
“老陈，你可知罪？”
我开口。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倔强，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我……我认罪。”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哗然。
“好。”
我点头，“今日当众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充入县库，以补你***之数。”
老陈身体一晃，几乎站不稳。
“至于你……”我看向台下，“谁愿意出来指证他的罪行？”
人群沉默了几秒，一个老人颤巍巍走出来，拄着拐杖，声音沙哑：“我来。”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一个个走上前来，讲述老陈如何克扣赈灾银两，如何逼迫百姓卖地还债，如何与李霸天勾结，中饱私囊。
我听着听着，心中竟有些酸涩。
这些人，不是不想告状，而是没人肯听他们说话。
而今，终于有人愿意为他们撑腰。
处理完老陈的事，己是傍晚。
我回到县衙，刚坐下，周文韬便来了。
他一身破旧长衫，手里还拿着那把写着“银钱三两”的折扇，脸上带着笑，眼神却透着精明。
“大人，听说您缺个新师爷？”
他开门见山。
我抬眼看他：“你不是在赌坊算账吗？”
“赌坊太吵，不适合我。”
他摇着扇子，“倒是县衙清净，账册整齐，适合发挥我的专长。”
我笑了笑：“你确定？
我可不会给你太多银子。”
“不求多，只求公平。”
他收起扇子，认真道，“我周文韬虽科举失利，但也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人。”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那檀木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神情微变，随即笑道：“不过是些旧账本罢了。”
“旧账本？”
我眯起眼，“我看不像。”
他没有再解释，只是将匣子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你想看，就拿去看吧。”
我接过匣子，沉甸甸的，锁具精致，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物件。
“你是谁？”
我突然问。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我没有追问，只是将匣子收了起来。
“欢迎加入县衙。”
我说。
他拱手作揖，笑意真诚。
夜深人静，我坐在书房，烛光摇曳。
手中握着那枚檀木匣，指尖摩挲着锁孔，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这东西，不该是一个落魄秀才该有的。
我拿出工具，小心地撬开了锁。
匣盖缓缓打开，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账册，封皮泛黄，字迹工整。
我随手翻开一本，瞳孔猛然收缩。
这是……京城户部的账目？
而且，上面赫然是三年前一笔失踪的军饷记录！
我心头一震，迅速翻阅其他账本，越看越心惊。
这些账册，分明是某位高官刻意藏匿的证据，如今却被周文韬随身携带，轻易交给了我。
他是谁？
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我合上匣子，心中己有猜测，却不愿说破。
也许，这个看似随意投靠过来的落魄书生，背后藏着更深的秘密。
但我并不怕。
因为我知道，只要他站在我们这边，桃源县的未来，就有更多可能。
我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心中默念：“从今天起，我要让桃源县，真正姓‘民’。”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赵虎。
“大人，周先生己经安顿好了。”
我回头，对他笑了笑：“很好。”
然后，我转身继续望向窗外。
风起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