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选了一身素净的靛青色首裰,腰间只悬一块白玉佩,头发用同色发带束起,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与平日的纨绔形象大相径庭。
“少爷,您真要去啊?”
顺子一边为他抚平衣襟褶皱,一边忧心忡忡地问。
“欠债还钱,犯错认错,天经地义。”
岑十一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的装扮足够庄重,“再说,礼部侍郎好歹是正三品大员,而且人家姑娘家家的,名声多重要啊,我要是不给人家赔礼道歉,别人怎么想人家姑娘啊,况且,这事不解决,迟早是个祸患。”
顺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您可千万小心说话,别再惹恼了侍郎大人。”
岑十一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是他昨日特意去珍宝斋挑选的赔罪礼——一支上等的羊脂玉簪,花了他足足两百两银子。
"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外走去。
刚出院子,却见大哥岑清商正站在回廊下,似乎等候多时。
今日的岑清商一身官服未换,想是刚从朝会上回来。
"大哥?
"岑十一有些意外。
岑清商微微一笑:"听说你要去礼部侍郎府上赔罪?
"岑十一略显尴尬地点点头。
这事他本不想声张,没想到大哥消息如此灵通。
"我陪你一同去。
"岑清商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李侍郎与我有些交情,有我在场,事情会好办些。
"岑十一心头一暖,明白大哥这是怕他独自前去吃亏。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大哥,这是我惹的祸,应该我自己……”"十一。
"岑清商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家人之间,不必分得这么清楚。
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近来朝中局势微妙,李侍郎立场不明,我也正好借机探探口风。
"岑十一这才明白,大哥此行恐怕不止是为了帮他,更有公事在身。
但无论如何,有大哥陪同总是好的。
“那就多谢大哥了。”
兄弟二人乘马车来到礼部侍郎府。
朱漆大门前,岑清商递上名帖,门房一见是镇北侯世子亲临,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李侍郎亲自迎了出来。
他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下颌蓄着短须,举手投足间透着文人的儒雅与官员的威严。
"岑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侍郎拱手行礼,目光却在看到岑十一时明显冷了下来。
岑清商回礼道:"李大人客气了。
今日携舍弟前来,是为前日冒犯令爱之事赔罪。
"李侍郎冷哼一声:"不敢当。
令弟当众调戏小女,若非老夫顾及两家颜面,早就一纸诉状告到御前了。
"岑十一上前一步,深深一揖到底:"李大人,晚辈知错。
那日酒后失态,冒犯了令爱,实在罪该万死。
今日特来赔罪,还请大人海涵。
"说着,他双手奉上锦盒:"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令爱笑纳。
"李侍郎并未接过,只是冷冷道:"岑小公子,你以为一支簪子就能弥补小女受损的名节?
"气氛一时凝滞。
岑清商适时开口:"李大人,舍弟年少无知,确实犯下大错。
但念在他诚心悔过的份上,还望大人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况且,此事若闹大,对令爱名声也无益处。
不如这样,由家父作保,让舍弟写一份悔过书,并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我镇北侯府任凭大人处置。
"李侍郎神色稍缓,显然在权衡利弊。
正在此时,一个轻柔的女声从内院传来:"父亲。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在丫鬟搀扶下款款走来。
她身着淡粉色襦裙,面容姣好,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端庄。
"莹儿,你怎么出来了?
"李侍郎连忙上前。
李小姐向父亲行了一礼,然后看向岑十一,轻声道:"女儿听闻岑公子前来赔罪,特来一见。
"岑十一连忙再次行礼:"李小姐,那日在下酒后失态,冒犯小姐,实在罪该万死。
"李小姐微微摇头:"公子不必如此。
那日……其实公子并未真正碰到我,只是言语有些轻浮罢了。
"她顿了顿,"这几日听闻公子闭门思过,今日又亲自登门赔罪,足见诚意。
父亲,女儿觉得……此事可以就此揭过。
"李侍郎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岑家兄弟,最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莹儿都这么说了……”他接过岑十一手中的锦盒,严肃道:"岑小公子,看在世子和莹儿的份上,此事就此作罢。
但若再有下次…”"绝不会有下次!
"岑十一斩钉截铁地保证。
离开侍郎府后,岑十一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头大石。
"多谢大哥相助。
"他真诚地对岑清商道。
岑清商笑了笑:"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关键还是李小姐大度。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弟弟一眼,"不过十一,你今日的表现可与往日大不相同啊。
"岑十一心头一跳,生怕被看出破绽,连忙道:"人总是会变的。
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
"岑清商点点头,似乎很欣慰:"如此甚好。”
岑清商换了个话题:"明日父亲就要启程,我得去送他,你不去的话你在家要安分些。
若有事,可去找王管家,他是我的人。
""大哥放心,我会谨言慎行的。
"回到侯府后,岑十一刚进自己院子,就发现继母时锦弦正在院中等候。
她今日一袭藕荷色长裙,发髻上的金步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十一回来了?”
她笑容温婉,“听说你去李侍郎府上赔罪了?
事情可还顺利?”
岑十一不动声色地行礼:“回母亲,事情己经解决了。”
时锦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那就好。
你父亲明日动身去北疆,今晚家宴,你可要准时出席。”
“儿子明白。”
晚上的家宴其实和平时并无多大差别,只是镇北侯一个劲地叮嘱自家小儿子,要是敢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又惹事,就别喊他爹了。
岑十一一首在旁边扒拉着饭,时不时回应他这个便宜爹两句。
看着他这样子,镇北候差点没忍住给他一脚。
晚宴过后,岑十一在离开时拍了拍镇北侯的肩膀,样子十分不正经,但是真心实意对便宜老爹说“爹,北疆行军凶险,您要保重。”
镇北侯听着这话,愣了一下,一时间居然也没和这小子计较这没大没小的动作,缓了缓开口“哼,别在这里卖乖,这段日子安分点,我不求你能像你大哥一般有一番作为,起码你为人秉性要好。”
他又看了看自己这个与过世妻子有七分像的小儿子,心中又升起无限感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