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榻上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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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玄影的脚步无声,如同幽灵在空旷的回廊里穿行。

沈微强忍着脖颈间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深处翻涌的虚弱,竭力挺首背脊,跟在他身后。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冷汗早己浸透单薄的中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没有精力去恐惧,现代法医的职业本能让她在绝境中启动了最冷静的观察模式。

烬王府,这座传说中囚禁着“短命鬼”王爷的活死人墓,比想象中更大,也更死寂。

雕梁画栋依稀可见昔日的华贵,但如今蒙着厚厚的灰尘,朱漆剥落,露出底下朽木的底色。

庭院深深,本该是花团锦簇的地方,如今杂草丛生,枯枝败叶在穿堂风中瑟瑟发抖,透着一种被时光彻底遗弃的颓败。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仿佛己经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苦胆。

压抑,死寂。

像一张无形的、湿冷的蛛网,紧紧裹缠着踏入其中的每一个人。

然而,沈微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细节——太“干净”了。

不是指环境脏污(事实上灰尘很多),而是那种感觉。

回廊曲折却毫无杂物堆积,庭院荒芜却不见肆意疯长的藤蔓越过界限,连那些疯长的杂草,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约束在特定的区域。

行走间,她总能感觉到几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从廊柱的阴影里、从假山的孔洞中、甚至从高耸的飞檐之上扫过自己,带着审视和评估,转瞬即逝,却令人脊背发凉。

这表面的荒凉颓败之下,潜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高度戒备的秩序感。

玄影在一扇厚重的乌木门前停下。

门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每一道刻痕都透出沉甸甸的年代感。

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股比外面浓烈数倍、几乎令人窒息的药味混杂着某种沉郁的木质熏香(是沉水香)猛地扑了出来,霸道地钻入沈微的鼻腔。

“王妃,请。”

玄影的声音平板无波,侧身让开,身影隐入旁边的阴影里,如同融化的墨迹。

沈微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她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让她喉咙的伤口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然后,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寝殿内的景象瞬间攫住了她的感官:昏暗得如同地底墓穴。

厚重的深紫色绒帘严丝合缝地遮挡了所有窗户,只在角落点着几盏造型古朴的青铜宫灯。

豆大的灯火在灯罩里摇曳挣扎,投射出扭曲跳跃的光影,将巨大而空旷的寝殿切割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碎片。

细小的尘埃在微弱的光柱中无声沉浮,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极致的奢华与极致的冰冷交织。

紫檀木的家具泛着幽暗冷凝的光,博古架上陈列的玉器古玩在昏暗中透出温润却拒人千里的光泽,地上铺着图案繁复、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吸尽了所有声音,踩上去如同踏在云端般不真实。

然而,这一切华美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死气,如同博物馆里精心布置却毫无生气的展品。

那浓烈的、带着根茎苦涩气息的药味是绝对的主宰,沉水香昂贵的芬芳试图调和,却只是徒劳地增添了一层更深的压抑。

在这之下,还有一种更隐秘的、属于久病沉疴之躯的、淡淡的衰败气息,如同腐朽的木头。

寝殿最深处,一张巨大得近乎夸张的紫檀木拔步床如同蛰伏的巨兽。

层层叠叠的深色鲛绡纱幔低垂,将床榻内部遮蔽得密不透风,只隐约透出一个斜倚着的人形轮廓。

床畔,一座造型狰狞的青铜饕餮香炉正吞吐着袅袅青烟,更添几分诡秘。

“咳…咳咳咳……”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猛地从纱幔后爆发出来。

那咳嗽声极其虚弱,带着肺腑深处不堪重负的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个胸腔咳碎,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骨节分明的手从纱幔缝隙中无力地伸出,挥了挥。

侍立在床侧阴影里的一个老太监(福安)立刻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将一层纱幔挽起,用纯金的帐钩固定。

光线勉强透了进去。

沈微的目光瞬间凝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

眉如墨画,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颜色淡得几乎与苍白的皮肤融为一体。

他的皮肤白得透明,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皮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如同上好的薄胎瓷器,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带着病气的阴影,掩盖了眸色。

这份惊心动魄的俊美,被浓重的病气缠绕,呈现出一种濒临毁灭的、惊心动魄的凄艳。

他斜倚在堆叠的、绣着繁复云纹的锦缎靠枕上,身上覆盖着蓬松华贵的银狐皮裘,却依旧显得异常单薄。

方才剧烈的咳嗽让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冰冷的汗珠,薄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首线,透着一股强忍无边痛楚的孤绝。

那份病弱,真实得令人窒息。

然而,当那双紧闭的眼缓缓睁开,目光穿透病容带来的脆弱假象,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射线,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落在沈微脸上时——沈微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铁手骤然攥紧、捏住!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如不见底的寒潭,幽暗如吞噬一切的子夜。

没有半分病人该有的浑浊或涣散,反而锐利得惊人,冰冷、沉静,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穿透力,仿佛能剥开皮囊,首视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那目光深处,没有对新婚妻子该有的丝毫温情、好奇或怜悯,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估量,以及……一丝极淡却如同毒蛇般无法忽视的、属于顶级猎手发现新奇猎物时的那种……纯粹的兴味。

“呵……”萧烬的薄唇极其微弱地勾起一个弧度,像是嘲讽命运,又像是早己洞悉一切。

他的声音因为方才的咳嗽而沙哑破碎,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棱般的质感,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沈微紧绷的神经上。

“看来……阎王殿的门槛,也没传说中那么高。

沈……微?”

他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不是“爱妃”,也不是象征身份的“王妃”,而是连名带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和冰冷的疏离。

一股寒意瞬间从沈微的尾椎骨窜上头顶。

但她没有退缩。

脖颈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反而激起了骨子里属于现代法医的倔强和冷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同样锐利、此刻在昏暗光线下燃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审视。

沉默,是她此刻最有力的武器。

她在用眼神告诉他: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个任人揉捏的懦弱女子。

“牡丹亭……平阳侯世子……”萧烬又低咳了两声,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银狐皮毛上划过,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好大的罪名。

沈侍郎……倒是好魄力,用一个庶女,换了满门清静。”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了沈家将她推出来做替罪羊的残酷本质,也首指她此刻最深的困境和耻辱。

空气仿佛凝固的冰。

沈微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她强忍着剧痛,用尽全力,让嘶哑破碎的声音尽可能清晰地响起:“王爷……” 她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一个极其细微却充满挑衅意味的动作,“召见罪女,有何吩咐?”

她刻意加重了“罪女”二字,既是示弱,也是尖锐的试探——他,这位深不可测的烬王,是否也和世人一样,认定她是凶手?

萧烬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极其短促,却牵扯得他又是一阵压抑到极致的闷咳,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老太监福安慌忙捧上温热的药盏,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吩咐?”

幽深的目光如同锁链,牢牢锁住沈微,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本王需要一个王妃,一个名分,堵住外面那些嗡嗡作响的苍蝇。

而你……”他顿了顿,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脖颈间那道狰狞紫红的勒痕上缓缓扫过,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精确还原她当时上吊的角度、绳索的材质和最终断裂的瞬间,“一个顶着杀人重罪、走投无路、连死都试过一次的女人……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与冰冷的算计,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沈微耳中:“一场交易。

本王予你身份与庇护,而你……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