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加班七夜后,我发现镜中的自己动作慢半拍。起初以为眼花,
直到镜中人突然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再看镜子了,”它用口红在镜面写道,
“它们快找到你了。”我砸碎了屋里所有镜子,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
屏幕里的我正咧嘴笑着,嘴角几乎裂到耳根:“你逃不掉的。”---凌晨三点十七分。
陈默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标本,软软地瘫在冰冷的马桶盖上。胃里早已没什么可吐,
只剩下灼烧的酸液在喉咙深处翻腾,每一次干呕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像是两柄小锤在颅骨内侧不知疲倦地敲打。第七个被压缩饼干和功能饮料填塞的深夜,
身体像一台濒临报废的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他撑着膝盖,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地挪到洗手台前。冰冷的不锈钢边缘硌着手掌,
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他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掬起一捧冷水,用力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激得他一哆嗦,
混沌的大脑似乎被短暂地冻醒了一瞬。他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投向墙上那面长方形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窝深陷,下面挂着两团浓重的、化不开的乌青。
头发油腻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嘴角向下耷拉着,写满了被生活榨干的麻木和疲惫。
一个标准的、被连续加班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社畜。陈默对着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试图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镜子里那张脸也跟着动了动,嘴角僵硬地向上牵拉。然而,
就在这个同步的动作即将完成时,一种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错位感,像一根冰冷的蛛丝,
猝不及防地拂过他的神经末梢。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可镜中那张脸的嘴角,
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着?那感觉极其短暂,比一次眨眼还要快。
仿佛只是视网膜上残留的光影欺骗,或是过度疲劳带来的错觉。陈默猛地甩了甩头,
沉重的头颅里像灌满了铅水。他用力闭了闭干涩刺痛的眼睛,再睁开。
镜子里的人影清晰依旧,表情木然,和他自己一样僵硬疲惫。刚才那瞬间的错位,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没,无迹可寻。是眼花了吧?
连续熬了七夜,大脑和眼睛都该报废了。他粗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冰冷的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T恤领口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他不再看镜子,
转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把自己重新扔回客厅那张硬邦邦的沙发上。身体砸进沙发垫的瞬间,
发出沉闷的声响。黑暗重新拥抱了他,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意识像一艘破船,
在疲惫的深海中沉浮。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抓住哪怕一丝睡眠的浮木。然而,
那面冰冷的镜子,却像一个顽固的烙印,清晰地浮现在黑暗的视野里。
镜中嘴角那迟滞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牵动,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诡异的粘稠感,反复回放。
真的……只是眼花吗?这个念头,像一粒在死水潭里悄然落下的种子,沉了下去,
却再也无法被彻底遗忘。第二天是周六,公司仁慈地没有召唤他。陈默在沙发上醒来时,
窗外已是下午。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他头痛欲裂,
喉咙干得冒烟,四肢百骸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他挣扎着爬起来,
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想给自己灌下一大杯冰水。经过浴室门口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那扇虚掩的门,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个漆黑的陷阱。里面静悄悄的,
只有水龙头没拧紧的滴水声,嗒……嗒……嗒……规律得令人心慌。他犹豫了几秒,
最终还是推开了门。浴室里光线有些昏暗。
他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和探究,投向那面长方形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的形象:头发乱糟糟地竖起,眼下的乌青似乎比昨夜更深了,
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他盯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他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
陈默缓缓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干涩发痒的左眼。动作很慢,带着刻意的观察。
镜中的手也抬了起来,动作轨迹几乎一致。然而,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左眼睑皮肤的瞬间,镜中那只手……似乎慢了极其微小的一拍。
不是大幅度的滞后,更像是流畅动画里极其短暂的一帧掉帧,
或者电影放映时胶片卡顿了一下,极其细微,却又真实得无法忽视。那只镜中的手,
在触及“左眼”的位置时,比他真实的手晚了那么零点几秒。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起,
瞬间爬满了整个后背。汗毛根根倒竖。不是眼花!绝对不是!他昨晚的感觉是真的!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那张脸依旧麻木疲惫,眼神空洞,看不出任何异样。可那动作的滞后感,
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混乱的大脑。陈默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他大口喘着气,视线慌乱地从镜子上移开,
扫过洗手台上的漱口杯、牙刷、刮胡刀……一切都正常得可怕。只有那面镜子,
像一个沉默的、带着恶意的窥视者。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浴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响。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双手抱着头,指甲深深掐进头皮里。幻觉?
过度疲劳导致的神经错乱?他试图用所有理智的解释来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
但镜中那只迟滞的手,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清晰地刻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接下来的几天,那面镜子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每一次不经意的瞥见,每一次强迫自己进行的“测试”,都加深着那种令人窒息的错位感。
镜中的倒影,动作越来越明显地滞后。他抬手,镜影慢半拍;他眨眼,
镜影的眼睑缓缓合上又缓缓睁开;他说话,镜影的嘴唇蠕动总是慢了一瞬,
像信号不良的劣质视频通话。更诡异的是,镜中那张脸的表情,似乎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依旧是那张疲惫苍白的脸,但眼神深处,却像冻结的深潭,越来越空洞,越来越冰冷,
带着一种非人的、无机质的漠然。他甚至不敢开灯,只敢在黑暗中摸索着完成洗漱,
尽量减少与镜子“对视”的机会。公寓里的一切都变得可疑起来。窗外的风声像呜咽,
水管里偶尔的异响像低语。他总觉得黑暗的角落里,有视线黏在他身上。他变得神经质,
频繁地回头,开灯检查空无一物的角落,杯弓蛇影,风声鹤唳。睡眠彻底成了奢侈品,
即使偶尔被疲惫拖入短暂的昏沉,也会被光怪陆离、充斥着镜子和错位倒影的噩梦惊醒,
浑身冷汗淋漓。又是一个深夜,或者说凌晨。窗外一片死寂,城市仿佛陷入了沉睡。
陈默蜷缩在客厅沙发的一角,身上胡乱搭着一条薄毯。他不敢回卧室,
卧室的衣橱门上有一面更大的穿衣镜。连续几天的惊恐和失眠,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
极度的疲惫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意识在黑暗的泥沼中渐渐模糊、下沉。
就在意识即将完全断线的边缘,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猛地攫住了他!不是来自外界,
而是源自他的体内,像一簇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窒息。他猛地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T恤。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驱使地,猛地扭头看向浴室的方向。浴室的门虚掩着,
里面一片漆黑。但就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
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极其不自然的微光在闪烁?一种巨大而原始的恐惧攫住了他,
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想移开视线,想把自己埋进毯子里,
想尖叫……但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冰线捆缚,动弹不得。只有眼睛,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死死地、无法控制地盯住那扇虚掩的、通往黑暗浴室的门口。那微光……在动。极其缓慢地,
像某种生物在黑暗中无声地蠕动、靠近。恐惧终于压垮了理智的堤坝。
陈默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身体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他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向浴室。他必须看清楚!
必须知道那是什么!这未知的恐惧比任何具象的怪物都要折磨人!他冲到浴室门口,
颤抖的手猛地一把推开了门!啪嗒!他摸索着拍亮了墙上的顶灯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