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次触碰与冰冷的苏家
林悦轻声说，尽量让语气平静无害，“娘亲去拿点东西，很快回来。”
说完，慢慢站起身。
长时间半蹲双腿发麻刺痛，眼前发黑，扶住沉重雕花床柱才稳住。
眩晕稍退，立刻迈步，放轻脚步，快速走向奢华欧式梳妆台。
原主苏妙龄东西精致奢华到咋舌。
林悦掠过闪瞎眼珠宝昂贵化妆品，目光落在梳妆台下层不起眼藤编小医药箱。
记忆里似乎有。
打开箱子，东西齐全。
消毒碘伏棉球（这世界医药水平不低），干净纱布，医用胶带，一小瓶“化瘀消肿”药膏。
林悦迅速抓起碘伏棉球、纱布、药膏。
转身刹那，心脏又猛缩。
地毯上，小小身影依旧蜷缩，背对她。
但似乎因她离开动静，又陷巨大不安，身体开始微颤。
他没回头，脸更深埋进臂弯。
林悦放慢脚步，走到离他两三步远地方，再次缓缓蹲下。
将手中东西轻轻放干净地毯上，发出轻微声响。
声响让团子身体一抖。
林悦拿起碘伏瓶，拧开盖子，淡淡消毒水味弥漫。
取出一颗棉球浸湿。
看着戒备小小背影，深吸一口气，用最轻缓清晰语调说道：“团子，娘亲现在，要给你膝盖上的伤……擦点药水。”
顿了顿，每字慎重，“这个药水，涂上去可能会有一点点凉，也可能有一点点……不舒服。”
斟酌用词，避开“刺痛”。
“但是，它能帮你把伤口清理干净，让伤好得快一些，不会……不会烂掉。”
说完，停住，不再动作，静静看他，等待反应。
这是尊重，也是试探。
赌他刚刚挪动位置的那点勇气是否还在。
时间粘稠。
空气凝固。
只有碘伏略带***性气味无声扩散。
团子蜷缩背影一动不动。
只有微起伏脊背显示他还活着。
林悦心一点点下沉。
也许……还是不行？
就在她几乎放弃准备另想办法时——小小背影，极其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他没回头，没说话。
只是那条受伤的腿，沾血污药渍的腿，极其艰难、带着豁出去的颤抖，小心翼翼……从紧紧蜷缩身体下方，一点一点伸了出来，暴露在林悦视线里。
裤腿蹭上去一小截，露出瘦弱得皮包骨的小腿。
膝盖处，丝绸裤料割破几个小口，伤口不算很深，但被碎瓷划破地方还在缓慢渗血珠，混合药汁灰尘，格外狰狞。
周围皮肤因重压摩擦己红肿。
这动作几乎耗尽他所有力气。
腿伸出后，整个人虚脱般，身体抖得更厉害，脸死死埋臂弯，不敢看林悦，更不敢看自己伸出的伤腿，仿佛那不是自己肢体。
林悦鼻子瞬间酸得厉害，眼眶发热。
他听懂了！
他愿意让她处理伤口！
这无声、充满恐惧的伸腿动作，比任何话语更让林悦震撼心疼。
“好孩子……”声音带难以抑制哽咽，她赶紧低头掩饰发红眼眶，飞快拿起浸碘伏棉球。
动作放到最轻最柔。
冰凉、带消毒水味棉球，小心翼翼靠近红肿渗血膝盖。
棉球即将触碰皮肤瞬间，林悦清晰看到，团子那条伸出的腿猛地绷紧，小腿肌肉瞬间僵硬如铁，脚趾紧张蜷缩，整个身体因极致恐惧微微后缩，像等待酷刑降临。
他甚至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压抑抽气。
林悦手指顿住。
看着紧张到极致的小腿，心脏像被无形手紧攥，闷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甚至能感受到原主记忆施虐时扭曲快意，与此刻心中汹涌怜惜愤怒激烈碰撞，几乎将她撕裂。
她闭眼，强行压下那股不属于她、令人作呕的情绪。
再睁眼，眼神只剩近乎虔诚的专注小心翼翼。
再次放慢动作，棉球以更慢速度落下，极其轻柔、几乎只用棉球湿润表面，轻轻沾了沾伤口边缘一点未破红肿皮肤。
“凉吗？”
轻声问，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团子身体依旧僵硬紧绷，腿像拉满弓弦随时断裂。
但他似乎……没感觉到预期剧痛？
埋臂弯的头极其轻微动了一下，像在感知。
林悦屏息，棉球再次落下，这次稍加一点点力，非常轻微擦拭掉伤口边缘污渍和干涸药渍。
“唔……”一声极轻带痛楚闷哼从团子紧咬牙关溢出，那条腿本能想缩回。
“忍一下，很快就好。”
林悦立刻停住，声音更柔，“娘亲轻轻的，把脏东西擦掉，伤口才能好。”
话像陌生咒语。
团子紧绷的腿微颤，没再试图缩回。
似乎在努力忍耐，小小身体因克制微微起伏。
林悦抓住瞬间稳定，动作快一分，但依旧轻柔到极点。
沾碘伏棉球快速精准掠过细小伤口，带走污渍渗出血珠。
碘伏接触破损皮肤带来微弱刺痛，每次棉球落下，林悦都感觉手下小腿肌肉瞬间绷紧颤抖。
她处理很快，动作异常稳定。
清理掉表面污物，用新干净棉球小心吸干伤口周围残留碘伏液体。
整个过程，指尖始终克制距离，没首接触碰团子皮肤，她知道任何首接触碰此刻对他都是无法承受***。
清理完毕，伤口暴露，几道细长划痕，好在都不深。
林悦拿起化瘀消肿药膏，指尖挖一小块，掌心温软片刻，再次看向团子。
“现在涂药膏，”清晰告知下一步，“这个涂上去不会痛，是凉凉的，会让肿起来的地方舒服一点。”
药膏带淡淡草药清香。
林悦将温软膏体，用指腹最柔软部分，极其极其轻柔地点涂在团子膝盖红肿边缘。
动作轻如羽毛拂过，一圈圈慢慢向外揉开。
当带着凉意、无刺痛感的药膏接触皮肤，林悦清晰感觉到，手下那条一首紧绷如铁、僵硬颤抖的小腿，猛地……松弛一瞬！
虽只一瞬松弛，随即又因紧张微绷，但那片刻柔软，如黑夜闪现的微弱星火，让林悦心头猛热，难以言喻酸涩激动冲上眼眶。
有效！
凉凉药膏的舒缓感似乎……暂时压过了他心中滔天恐惧？
林悦不敢停顿，指腹继续轻柔打圈，将药膏均匀涂抹开。
涂得很慢很专注，像进行无比神圣工作。
渐渐，药膏凉意似乎真起作用，也或许是林悦前所未有、小心翼翼到极致触碰方式，让团子紧绷身体开始出现自己都未察觉的极其缓慢放松。
他依旧埋着头，但肩膀耸动幅度变小。
受伤的腿虽还紧张，不再像刚才僵硬随时折断。
他似乎在……感受？
感受膝盖上陌生带着凉意和一丝舒服的触碰。
当林悦终于将药膏涂匀，用一小块干净纱布轻轻覆盖伤口（避免裤料摩擦），再用医用胶带小心固定好时，她发现团子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不再是濒死急促抽噎。
完成了。
林悦收回手，看着依旧蜷缩背对她的小小身影，以及那条乖乖伸着、膝盖覆白色纱布的腿，心中百感交集。
疲惫感如潮水涌来，混合心口持续抽痛，让她几乎虚脱。
但更深沉近乎执念的决心悄然扎根。
她不是苏妙龄。
她是林悦。
这伤痕累累恐惧入骨的孩子，是她的责任了。
林悦缓缓站起，长时间蹲姿双腿麻木刺痛，眼前发黑。
扶梳妆台边缘站稳，目光扫过地上狼藉药渍剩余碎瓷，还有蜷缩干净角落像被遗弃小猫的小小身影。
“地上……脏了。”
声音带着疲惫沙哑，她看团子戒备背影，“你先在这里……娘亲去叫人打扫一下。”
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每步踩柔软地毯无声。
打开厚重雕花房门，外面是铺华丽大理石、两侧挂名画的奢华走廊，静悄悄空无一人。
林悦皱眉。
原主这“主子”当得，出这么大动静连鬼影没有？
记忆里佣人也对这恶毒少奶奶可怜小少爷避之唯恐不及。
她清清嗓子，提高些声音，刻意模仿原主记忆骄纵但此刻中气不足语气：“来人！”
声音在空旷走廊回荡，突兀。
片刻死寂，走廊尽头不起眼佣人房门拉开一条缝。
穿深色佣人服、梳利落发髻中年妇人探出头，脸上明显不耐和隐藏畏惧，负责这层楼的张妈。
“少奶奶？”
张妈声音干巴巴，眼神飞快扫过林悦苍白脸和她身后敞开的房门，看到里面地毯狼藉和角落蜷缩小小身影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不易察觉鄙夷，很快掩饰。
“把里面打扫干净。”
林悦指房间，努力维持语调平稳，“地毯脏了，碎瓷片……小心点。”
顿了顿，目光扫过张妈没表情的脸，补充一句，语气不容置疑，“弄干净点。”
张妈垂眼皮，应：“是，少奶奶。”
语气毫无波澜。
侧身出来，身后跟拿清洁工具同样面无表情年轻女佣。
林悦侧身让开门口。
张妈带女佣走进去，目光扫过地上污渍碎瓷，瞥一眼角落依旧蜷缩动也不敢动的团子，眉头几不可察一皱，似乎觉小少爷碍事，终究没说。
两人沉默打扫，动作麻利透冷漠。
林悦没立刻进去。
靠门框上，疲惫感如实质包裹，心口抽痛隐隐存在。
看张妈女佣忙碌身影，看她们刻意绕过团子所在干净区域，仿佛他只是碍眼家具。
看她们利落扫走碎瓷，用吸水工具处理药渍，脸上无多余表情，更无丝毫对受伤孩子的关心。
这就是苏家。
冰冷，势利，浸透“利益”。
一个不受宠恶名在外少奶奶，一个被亲娘虐待爹不疼的小少爷，在这些人眼里，恐怕连地上碎瓷不如。
林悦心一点点下沉，巨大压力无形敌意扑面而来。
要在这地方活下去，护住身后瑟瑟发抖小团子……前路艰难得窒息。
心神恍惚之际，走廊另一头传来刻意放轻、带着明显幸灾乐祸脚步声和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