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将我推入地底深渊,献祭给那扭曲的家族神明时,我以为是终结。可我睁开眼,
回到了噩梦开始的那天。这一次,晚宴的主菜,该换人了。1我死了。
死于我深爱的未婚夫沈越,和他温文尔雅的家人之手。冰冷潮湿的地下室,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腐烂的甜腻气味。沈越俊朗的脸在我眼前最后定格,
他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怜悯和冷漠。晚晚,别怪我。他轻声说道,
像是在安抚一只即将被宰杀的宠物,成为『饲主』的一部分,是你的荣幸。他的母亲,
那位总是对我慈爱有加的贵妇人,手里端着一盏古朴的青铜灯,
昏黄的光映着她嘴角诡异的微笑。好孩子,我们家会永远记着你的。你的血肉,
将滋养家族的根基。他父亲,那位严肃的商界巨擘,则像看一件商品一样估量着我,
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被他们合力推向黑暗的深处。那扇沉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关上,
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听到了黏液滴落的声音,
听到了巨大鳞片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还闻到了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泥土与鲜血的腥气。
那不是任何我认知中的生物,它巨大、古老,充满了饥饿的恶意。
它就是沈家人口中的饲主,是他们供奉的神。而我,是献给神的祭品。
尖锐的疼痛从我的脚踝传来,我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
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入了更深的黑暗。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温热的血液从我身体里流失,意识被无边的恐惧和剧痛吞噬。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被撕裂、被咀嚼、被吞咽……成为它的一部分。原来是这个意思。
无尽的痛苦中,我最后的执念是他们一家人那一张张伪善的脸。如果有来生,
我定要将他们也拖入这地狱,让他们尝尝被自己信奉的神明吞噬的滋味!……晚晚?晚晚,
醒醒。温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我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冷汗。心脏狂跳,
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映入眼帘的,是沈越那张无可挑剔的、写满关切的脸。做噩梦了?
他伸手探向我的额头,掌心温暖。我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猛地向后一缩,
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是他!是他!就是这张脸,亲手将我推入了地狱!晚晚,你怎么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受伤。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豪华的轿车后座。车窗外,
是熟悉的梧桐大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明亮得不真实。
我的手完好无损,我的腿……也还在。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尖锐的痛感让我瞬间清醒。这不是地狱。我低头,看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礼盒上系着一条漂亮的丝带。我记得这个礼盒。里面是我作为古植物学研究员,
亲手培育出的一株微型见血封喉,我将它的毒性完全剔除,只保留了它独特的观赏价值,
作为第一次拜访沈家的见面礼。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拜访沈家的日子。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一切悲剧开始的这一天。可能有点紧张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但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掩饰住眼底翻腾的恨意,毕竟是第一次见叔叔阿姨。
沈越松了口气,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傻瓜,我爸妈早就盼着你来了,
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他笑得那么真诚,那么温柔,
和我记忆中那个冷漠地看着我被怪物吞噬的男人判若两人。喜欢我?对,他们当然喜欢我。
喜欢我年轻健康的身体,喜欢我干净纯粹的灵魂,
喜欢我这副可以用来喂养他们那恶心神明的皮囊。车子缓缓驶入一座庄严肃穆的庄园。
沈家到了。那个吞噬了我的地狱,此刻正披着金碧辉煌的外衣,张开怀抱,欢迎我的到来。
这一次,我不是来做祭品的。我是来……复仇的。车门打开,沈越的母亲,张婉,
正优雅地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哎呀,这就是晚晚吧?快让阿姨看看,
真是个水灵的好孩子。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那双手保养得宜,细腻柔软,
却让我感觉像被冰冷的毒蛇缠住。我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将怀里的礼盒递了过去,
脸上挂着天真无害的笑容:阿姨好,叔叔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喜欢。
张婉接过礼物,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快进来,外面热。
她拉着我走进客厅,奢华的水晶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沈父沈立国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我们进来,他放下报纸,
露出了一个威严又不失和善的笑容。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们虚伪的欢迎,
我天真的迎合。只是这一次,我的灵魂里,藏着来自地狱的怨毒和来自那饲主
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我能感觉到,就在我们脚下,那栋房子的地基深处,
那个怪物,正在沉睡。它在等。等着它的下一顿美餐。别急。这一次,
我会亲自为它准备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2晚宴丰盛得如同国宴。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上一世的我,坐在这里,
拘谨又幸福,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而现在的我,味同嚼蜡。
每一口食物都像是吞咽着玻璃碴,喉咙里火辣辣地疼。我必须强迫自己做出享受的表情,
才能不让他们看出破绽。晚晚,尝尝这个汤。张婉亲手为我盛了一碗汤,汤色奶白,
散发着奇异的香气,这是我们家的秘方,外面可喝不到。对女孩子身体好,滋补养颜。
我看着那碗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是这个汤。上一世,我几乎每天都喝。
我以为是张婉对我的疼爱,现在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滋补品,而是净化
我身体的药剂。它会剔除我体内的杂质,让我的血肉变得更纯净,更符合那怪物的口味。
他们,从一开始就在饲养我。谢谢阿姨。我接过汤碗,指尖冰凉。
我看到沈越对我投来鼓励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妈很喜欢你。我低下头,
用汤匙轻轻搅动着,那股熟悉的、带着一丝泥土腥气的香味钻入鼻腔。这一次,
我却从这香味中,分辨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任何已知植物的成分。
作为一名顶尖的古植物学家,我的嗅觉和味觉经过特殊训练,对植物成分极为敏感。
上一世我毫无察觉,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但现在,带着地狱归来的警惕,
我的一切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这是一种……从未被记录过的孢子。古老,阴冷,
带着一丝精神腐蚀的特性。我舀起一勺汤,送到嘴边,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手一抖,
汤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哎呀!我惊慌地站起来,满脸歉意,
对不起,阿姨,我……我太紧张了。没事没事。张婉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
示意佣人来收拾,人没事就好。是不是烫到了?没有没有。我连连摆手,
心脏却在狂跳。我成功了。我没有喝下那碗汤,而且做得天衣无缝。沈越皱了皱眉,
似乎对我的笨手笨脚有些不满,但还是温柔地安慰我:别紧张,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自己家?这里是屠宰场。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张婉借口我受了惊吓,
让沈越早点带我去客房休息。他们为我准备的客房在二楼,装潢温馨雅致,
带着一个漂亮的露台。喜欢吗?沈越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窝,以后,
这里就是我们的婚房。我身体一僵,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挣脱。他的气息,他的体温,
都让我想起被怪物撕碎时的剧痛。我很喜欢。我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谢谢你,沈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就在他想加深这个吻时,
我恰到好处地推开了他,脸颊绯红,带着少女的羞涩:不……不早了,我该休息了。
他低笑一声,刮了下我的鼻子:好,听你的。晚安,我的小祭……我的小公主。
他的口误极快,快到几乎让人听不清。但这一次,我听得清清楚楚。小祭品。
我的心沉入谷底。原来,在他心里,我从来就只是个祭品。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脸上的羞涩和微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我走到露台上,深夜的凉风吹在脸上,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庄园很大,树影憧憧,
像蛰伏的鬼魅。我知道,那扇通往地狱的地下室入口,就在主宅后方那个废弃的旧花房里。
我必须去看看。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更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自从重生后,
我的身体里就多了一样东西。一种与那饲主同源的气息。仿佛在被它吞噬的最后一刻,
它的一小部分,也融入了我的灵魂。这股气息,此刻正像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我,
朝那个方向去。我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从二楼的露台滑下,
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庄园里有巡逻的保安,我凭借上一世的记忆,
完美地避开了他们的巡逻路线,潜入了那个阴森的旧花房。花房里布满了灰尘和枯萎的植物,
正中央,一块巨大的石板突兀地嵌在地面上。就是这里。我走上前,试图推动石板,
但它纹丝不动。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的气息。
我尝试着将这股气息引导至我的指尖,然后再次触摸石板。奇迹发生了。那重达千斤的石板,
竟然在我轻微的触碰下,发出了咔咔的声响,缓缓地向一侧滑开,
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一股浓烈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腥臭味,从洞口喷涌而出,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低沉的呼吸声。它醒着。它……感觉到了我。
我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但同时,
一股奇异的亲近感也从心底升起。我没有退缩。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微型采样器,小心翼翼地伸到洞口边缘,
刮取了一些附着在石壁上的黏液和泥土。就在我收回手的那一刻,
洞穴深处那低沉的呼吸声猛地一滞。紧接着,一声充满了威严和……疑惑的低吼从地底传来。
它发现我了!我不敢再停留,飞快地将石板复位,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花房。回到房间,
我将门反锁,靠在门上大口喘气。我摊开手心,看着那个小小的采样器,
里面装着来自地狱的样本。我的复仇,我的研究,将从这里开始。他们用所谓的秘方
来饲养我。那我就用真正的科学,来剖析他们的神明,找出它的弱点,然后,
把它变成我手中最锋利的刀。3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像一个沉浸在爱河中的完美未婚妻。
我陪张婉插花、喝下午茶,听她讲述沈越小时候的趣事。我陪沈立国下棋,
故意输得恰到好处,满足他作为长辈的掌控欲。我跟沈越约会,看电影,在他怀里小鸟依人。
我的演技毫无破绽。他们越是疼爱我,我心中的恨意就越是翻腾。
张婉依旧每天都让厨房给我炖那碗滋补汤,而我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比如不小心洒了
、今天胃口不好、想留着肚子吃晚饭,巧妙地避开。起初他们没有怀疑,
但次数多了,张婉看我的眼神里,开始多了一丝审视。晚晚,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一天下午茶时,她放下茶杯,状似无意地问,总觉得你精神不太好,汤也不怎么喝了。
我心里一紧,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阿姨,不瞒您说,
我……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个噩梦。哦?什么噩梦?她立刻来了兴趣。
我梦见……一个很黑很深的地方,好像有怪物……我低下头,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身体也配合地瑟缩了一下,我好害怕。张婉和旁边正在修剪花枝的沈越对视了一眼,
眼神意味深长。傻孩子,梦都是反的。张婉重新露出慈爱的笑容,拍了拍我的手背,
别胡思乱想。是不是快要结婚了,压力太大了?那汤是安神的,你还是要喝一点才好。
嗯,我知道了,谢谢阿姨。我乖巧地点头。我知道,我的这个噩梦
暂时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他们或许会以为,是我天生灵感敏锐,潜意识中对饲主
产生了微弱的感应,这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认为我是一个上佳的祭品。而我,
则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争分夺秒地进行我的研究。
我将从地下室入口刮取到的样本带回了我大学的私人实验室。
我谎称是为一个考古项目做分析,没有人怀疑。我的导师,李教授,
是国内古植物学和微生物学的泰斗。我将样本的分析数据匿名发给了他,
只说是从一处深山古迹中发现的未知有机物。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李教授的回复邮件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晚晚,
你发来的这个数据……简直是打败性的!样本中的微生物群落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界门纲目!
它的一些细胞结构,甚至违背了我们现有的生物学常识。尤其是那种奇特的孢子,
它似乎能与宿主的神经系统产生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宿主的 DNA 表达。这太惊人了!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心砰砰直跳。共生关系!影响 DNA!
这解释了为什么沈家的人能够长久地维持着一种超乎常人的精力和年轻。
他们不是单纯地供奉饲主,他们是在和它进行一种邪恶的共生!他们献祭外人,
是为了滋养饲主;而饲主则通过某种方式,回馈给他们生命力。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悬疑灵异,这是彻头彻尾的生物学怪物!而那碗汤里的孢子,
就是在改造我的身体,让我的 DNA、我的生命频率,逐渐向饲主靠拢,
以便它能更好地吸收。一阵恶寒从我的脊椎升起。我回复李教授,说样本已经遗失,
数据只是初步分析,让他不要外传。李教授虽然惋惜,但也尊重我的决定。现在,
我知道了敌人的本质。那么,它的弱点呢?任何生物,都有它的天敌和弱点。
一个如此古老的物种,一定有某种东西能克制它。我开始疯狂地查阅资料。
不是现代的生物学文献,而是那些被当成神话传说的古籍、地方志,甚至是禁书。
《山海经》、《搜神记》、《博物志》……所有可能记载着远古异闻的典籍,
我都一本一本地翻阅。沈家的书房里,就有一个巨大的、收藏古籍的区域。
我以对历史感兴趣为由,获得了沈立国的许可,可以自由出入。
他们以为我只是在附庸风雅,却不知道,我是在寻找杀死他们神明的武器。终于,
在一本已经残破不堪的、名为《南荒异物志》的孤本中,我找到了线索。
书中记载了一种名为饲神的生物,其形如巨蜥,潜于地底,食血肉而生,可与人共生,
延年益寿,为南荒大族之图腾。这段描述,和沈家的饲主几乎一模一样!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继续往下看。然,万物相生相克。饲神畏『断魂草』。
此草生于极阴之地,其香如兰,其根如血。饲神若食之,则共生之契约断裂,神智狂乱,
反噬其主。断魂草!就是它!我找到了!找到了克制它的方法!不是杀死它,
而是让它反噬其主!这正是我想要的,最完美的复仇!我死死地盯着断魂草三个字,
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可问题是,这种只存在于古籍中的植物,要去哪里找?我冷静下来,
开始分析书中的描述。生于极阴之地,其香如兰,其根如血。我的专业知识告诉自己,
所谓的极阴之地,在植物学上,
可能指代的是缺少光照、湿度极高、且富含某种特殊矿物质的洞穴或悬崖。而香如兰,
根如血,则是它最显著的植物学特征。我立刻开始在专业的植物学数据库和考古文献中,
搜索符合这些特征的未知或稀有植物。就在我全身心投入研究时,一个冰冷的声音,
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
沈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正幽幽地看着我手中的那本《南荒异物志》。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和冰冷的审视。我的血液,在这一刻,
几乎凝固。4一本……讲神话故事的旧书。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脸上挤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随便翻翻,打发时间。沈越的目光落在那本书的封面上,
没有移开。他缓缓走上前,从我手中抽走了那本《南荒异物志》。他的指尖冰凉,
触碰到我皮肤的一瞬间,我感到了针刺般的寒意。《南荒异物志》?
他翻开了我刚才看的那一页,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关于饲神和断魂草的记载上。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得可怕。是啊,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脏却擂鼓般狂跳,
里面的故事写得挺有趣的,什么吃人的怪物,还有克制它的神草,跟看小说一样。
我表现得越是轻松无知,就越安全。我赌他不敢在这里,在此刻,揭开家族那层伪善的面纱。
沈越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书。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我,
那冰冷的审视缓缓褪去,又变回了那熟悉的、温柔的眼神。
原来我家晚晚还喜欢看这些奇闻异事。他笑了,将书放回书架,
我还以为你只对那些花花草草的化石感兴趣呢。
他语气里的调侃似乎驱散了刚才凝重的气氛。但我知道,警报并未解除。他已经起了疑心。
偶尔换换口味嘛。我故作娇嗔地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了?
你今天好像不开心。没有。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依旧温柔,
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只是公司有点事。走吧,妈让我们下去吃水果。
他拉着我走出了书房。在我转身的最后一刻,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书架。我心中警铃大作。从那天起,我能明显感觉到,
沈家对我的监视变得严密了。沈越不再加班,每天准时回家,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张婉对我的关心也变本加厉,甚至会不打招呼就推门进入我的房间,美其名曰送点心
。他们都在监视我。那本《南荒异物志》就像一个导火索,点燃了他们的警惕。
我不能再在沈家进行任何研究了。我必须找到断魂草,而且必须在他们对我下手之前。
时间不多了。我利用一次和大学同学聚会的机会,暂时摆脱了沈越的陪伴。我告诉他,
这是我们毕业前最后一次全班聚会,意义重大,他才勉强同意。我没有去聚会。
我直接去了李教授的办公室。李教授,我关上门,神情严肃,我需要您的帮助。
我想找一种植物。我将《南荒异物志》中关于断魂草的描述,用纯粹的植物学语言,
重新复述了一遍。生于喀斯特地貌的背阴洞穴,湿度 90% 以上,
土壤富含高铁和稀土元素。兰科植物的形态特征,伞形花序,但根部呈现罕见的血红色,
含有高浓度的未知生物碱。李教授听完,皱起了眉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根据你的描述,这是一种非常非常罕见的阴生植物。
大部分兰科植物都需要一定的光照进行光合作用,能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生存的,
本身就是个奇迹。他扶了扶眼镜,而且,根部呈现血红色,
这通常是某些矿物质富集或者特殊菌群共生的结果。这东西……有剧毒吗?不确定。
我摇了摇头,古籍中只说,它能让某种生物『神智狂乱』。李教授沉思了片刻,
走到他的电脑前,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数据库。
这是我们圈内一个非公开的『珍稀植物资源数据库』,
收录了全国各地探险家和研究者发现的许多还未正式命名的物种信息。他一边说,
一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输入我提供的关键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屏幕上,无数的数据流闪过。终于,系统叮的一声,弹出了一条匹配结果。只有一条。
有了!李教授激动地喊道。我立刻凑了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和几行简单的文字。
照片是在一个昏暗的洞穴里拍摄的,一株纤细的植物,开着几朵幽蓝色的小花,
静静地生长在岩壁上。它的根部,果然像鲜血一样,呈现出诡异的赤红色。
它和我想象中的断魂草,一模一样!下面的文字记录着:发现地点:广西,黑风洞。
发现人:周墨。暂命名:无。备注:样本活性极低,离体后迅速枯萎。
疑似与洞内特殊磁场或微生物环境共生。该区域已被当地列为自然保护区,禁止入内。
黑风洞!周墨!这个周墨是谁?我急切地问。周墨……李教授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曾是圈内最有天赋的植物探险家,也是我的学生。可惜,
他太痴迷于寻找那些传说中的『神迹植物』,五年前,他在一次进入黑风洞的探险后,
就失踪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疯了。失踪了?我的心凉了半截。唯一的线索,
断了。不过,李教授话锋一转,他失踪前,曾经寄给我一份东西。他说,
这是他在黑风洞里找到的最宝贵的财富,如果他回不来,就让我代为保管。
他走到一个上了锁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子。
他寄来之后,我一直没打开过。因为他说过,这里面的东西很危险,
除非遇到真正需要它的人。李教授看着我,眼神凝重,晚晚,
我不知道你要找这种植物做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遇到的麻烦,可能超出了我的想象。
周墨是个天才,也许,他留下的东西,能帮到你。他将金属盒子交到了我的手上。
盒子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我向李教授郑重地道了谢,带着盒子离开了学校。
回到沈家的车上,我再也按捺不住,找了个机会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没有植物样本,
只有一本厚厚的笔记,和一个小小的、用蜡封住的玻璃瓶。玻璃瓶里,
装着十几颗比芝麻还要小的、黑色的种子。我翻开笔记,第一页,
就是周墨龙飞凤舞的字迹:我找到了!它不是神话,它是真实存在的!
我把它命名为『赤根兰』。但我也发现了更可怕的秘密。黑风洞深处,不仅仅有赤根兰,
还有一个……怪物。它守护着赤根兰,或者说,赤根兰是它的……毒药。我带出了一些种子,
但我的精神正在被污染,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后面的笔记,字迹越来越潦草,
内容也越来越混乱、疯狂。充满了各种对洞穴深处那个怪物的恐惧描绘,
以及赤根兰与怪物之间相生相克的猜测。
……共生……契约……反噬……种子必须用共生者的血才能唤醒……最后几页,
几乎无法辨认,只有几个血红的大字,仿佛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它在……看着我!
我的手开始发抖。周墨遇到的怪物,和沈家的饲主,是同一种东西吗?还是说,
这是那个物种的另一个个体?最重要的是,我拿到了断魂草的种子!
贯穿全篇的大转折我死死地捏着那个装着种子的玻璃瓶,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笔记上说,种子需要共生者的血才能唤醒。
沈家的人,就是共生者。而我……我这个被他们饲养过的祭品,被那碗汤药改造过身体,
甚至在死亡的瞬间与饲主有过灵魂融合的我,算什么?我体内,流淌着被改造过的血液,
灵魂里,印刻着饲主的气息。我是不是……也是一个共生者?
一个被动缔结了契约的、不完整的共生者?如果我的血,也能唤醒这些种子……那么,
我就不再需要去求沈家的任何人。我可以自己培育出这复仇的武器!我回到沈家时,
夜已经深了。沈越坐在客厅等我,脸色阴沉。你去哪了?为什么聚会现在才结束?
他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同学好久不见,多聊了一会儿。我疲惫地说,
不想和他多做纠缠。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