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广场上的空气,沉甸甸地压着,带着初春未散尽的冷冽湿气,
也压着无数道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那些目光像淬了冰的针,扎在皮肤上,细微却尖锐。
今天是林家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家族测试日。演武场中央,
那根灰扑扑的灵气测试柱沉默矗立,像根僵硬的墓碑,
等着给每个林氏子弟贴上或荣或辱的标签。人群攒动,
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作响的低沉潮水,不断冲刷着场中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我,林风。
“快看,那废物来了!”“啧,又是他,年年垫底,脸皮倒是够厚。
”“丢尽我们林家的脸面,今年总该滚蛋了吧?”议论声毫无顾忌地钻进耳朵,我垂着眼,
盯着脚下磨损得发亮的青石板缝隙里,几株顽强钻出的、微小的青草。粗布短衫洗得发白,
袖口磨出了毛边,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勾勒不出少年应有的挺拔轮廓,
反而像一块不合时宜的、褪了色的旧抹布,被随意丢在这片衣冠楚楚的繁华里。我习惯了。
习惯这无处不在的鄙夷,习惯这深入骨髓的漠视。习惯像一粒灰尘,沉默地蜷缩在角落,
只为了……活下去,看清更多。“肃静!”一声威严的断喝,如铜锣震响,
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高台上,家主林震海端坐中央,须发花白,目光如鹰隼扫过全场,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身侧,依次坐着几位家族长老,个个神色肃穆。然而,
所有人的视线,此刻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投向林震海右手边那一袭耀眼的雪白。苏清雪。她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
像一株精心培育、不染尘埃的冰莲。雪白的锦缎衣裙在阳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
繁复精致的暗纹隐隐透出高贵。一张脸精致得如同玉琢,琼鼻樱唇,
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看向场中时,那眼神里的轻蔑与疏离,
比这初春的寒风更刺骨。她是苏家的掌上明珠,更是三日前在苏家测试中,
觉醒了震动整个云岚城的“天阶中品”寒冰灵脉的绝世天才!而我,林风,
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一个在林家测试柱前,
连续三年都只点亮最底层、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灰光,被钉在“废脉”耻辱柱上的废物。
空气仿佛凝固了,无数道目光在我和她之间来回扫射,
充满了看好戏的恶意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这桩由祖辈定下的婚约,
早已成了横亘在苏清雪青云之路上的最大污点,也是林家众人眼中最碍眼的垃圾。今日,
这垃圾终于要被彻底清扫出去了。苏清雪微微抬起下巴,那动作优雅而冰冷。
她没有看高台上的父亲苏烈,也没有看林震海,那双淬了冰的眸子,
只牢牢锁定了场中孤立的我。她站起身。雪白的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却牵引了全场所有的呼吸。她一步步走下高台,步履从容,如同踏在云端。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敬畏与艳羡的目光追随着她。她径直走到我面前,
距离三步之遥站定。那股源自天阶寒冰灵脉的、刻意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瞬间让周围的温度骤降,离得近的几个林家子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居高临下的审视,
像是在看一件需要丢弃的、沾满尘埃的旧物。“林风。”她的声音很清脆,如同玉珠落盘,
却浸透了寒冬最深处的凛冽,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的广场上空。“三年了。
你浪费了自己三年,也浪费了所有人的时间与耐心。”她的语调平缓,
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无需辩驳的事实,“你我的差距,从你第一次触碰那根柱子时,
就已注定。云泥之别,不可逾越。”她白皙如玉的右手缓缓抬起,动作优雅得如同拈花。
一枚玉佩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莹洁,
上面用古拙的刀法刻着并蒂莲纹——那是当年两家定亲时交换的信物,象征着百年好合。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那枚玉佩,又紧张地瞥向我,
兴奋地等待着预想中那张“废柴”脸上即将出现的崩溃、羞愤或绝望。
苏清雪的目光掠过玉佩,再落回我脸上,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冷得刺骨的弧度。
“此物,”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清晰无比,“与你一样,多余了。”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手腕猛地向下一翻!“啪嗒——!”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骤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气!那枚象征着承诺与过往的羊脂白玉佩,毫无预兆地脱手坠落,
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脆弱的玉身根本无法承受这粗暴的一击,瞬间四分五裂!
几块较大的碎片弹跳起来,飞溅开去,更多的则化作一地细碎的、刺目的白点,
散落在我的脚边,像被碾碎的、早已冰凉的雪花。时间,
仿佛在这一声脆响中被生生掐断了脖子。死寂!绝对的死寂!广场上数千人,
呼吸声都消失了,只剩下玉佩碎片在青石上微微震颤的余音,以及那满地狼藉的惨白,
无声地控诉着这当众的、彻底的羞辱。高台上,林震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随即又舒展开,面无表情。苏烈——苏清雪的父亲,那位苏家的家主,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但最终归于沉默,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如释重负。长老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而那些年轻的林家子弟们,短暂的惊愕过后,
便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哄笑声、叫好声、口哨声!“摔得好!
苏小姐干得漂亮!”“哈哈哈!废物配废物!绝配!”“早该如此了!看着都碍眼!
”“听见没,林风?你多余!赶紧滚吧!”恶毒的言语如同淬毒的箭矢,密密麻麻射来。
每一道目光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肤上。
冷刺骨的俯视目光、以及脚边那摊刺目的碎玉……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将场中央那个穿着破旧短衫的少年牢牢笼罩。苏清雪站在那里,
雪白的衣裙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像一尊无情的冰雪女神像,完成了对尘埃的最终审判。
她甚至懒得再多看我一眼,仿佛那碎裂的玉佩和我这个人,都已彻底从她的世界中抹去。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震耳欲聋的哄笑声中,我动了。没有预料中的暴怒,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更没有懦弱的哭泣。我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极深,仿佛要将这广场上所有的污浊、所有的恶意都吸进肺里,再狠狠碾碎。
然后,在所有人或戏谑或鄙夷的注视下,我弯下了腰。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粗糙的手指,轻轻拂开脚边几块稍大的碎玉,
小心翼翼地捻起其中一片边缘最为锋利、沾了些许尘土的碎片。
指尖传来玉石的冰冷和棱角的刺痛。我直起身,将那枚小小的、带着凉意的碎片,
紧紧攥在掌心。粗糙的指腹摩挲过断裂的茬口,很硬,很凉,像某种早已死去的承诺。
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高台上苏清雪那双依旧冷漠、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和厌恶的眼睛。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鼎沸的喧嚣,
清晰地落在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苏小姐。”我的声音很稳,甚至听不出什么波澜。
“你说我浪费了三年时间?”我顿了顿,视线扫过那些还在哄笑的脸孔,
最后落回苏清雪身上。“或许吧。”“不过,”我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极其微弱的、难以捉摸的弧度,“三三年,我看清的东西,
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猛地转身!
不再理会身后瞬间更加高涨的嘲笑与谩骂,
不再去看苏清雪那可能微蹙的眉头或苏烈复杂的眼神。我的目光,笔直地、坚定地,
投向了广场中央——那根沉默矗立、灰扑扑的灵气测试柱!“他干什么?”“废物!
还不嫌丢人吗?又要去摸那柱子?”“哈哈哈,今年还想给大家表演个‘灰光再现’?
”“自取其辱!赶紧滚下来!”嘲讽声浪再次拔高。
没人觉得一个连续三年点亮最低阶灰光的废柴,此刻的举动除了垂死挣扎、徒增笑柄外,
还能有什么意义。连高台上的林震海都微微摇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厌烦。
苏清雪更是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身份的亵渎。我充耳不闻。一步步,
踏着青石板,走向那根巨大的石柱。脚下的碎玉被踩过,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每一步落下,都异常沉重,又异常坚定。粗布衣衫的下摆在微风中晃动,
背影在无数道鄙夷目光的聚焦下,显得单薄而倔强。终于,我站定在测试柱前。
粗糙、冰凉的柱体近在咫尺,上面布满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掌痕,
那是无数林家子弟曾经倾注希望或留下耻辱的印记。它沉默着,像一块亘古不变的顽石,
见证着兴衰荣辱,也嘲笑着不自量力的蝼蚁。我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骨节分明,
掌心带着劳作的薄茧,此刻却异常平稳。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迟疑,
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我将整个手掌,稳稳地、彻底地,
按在了测试柱那冰冷粗糙的表面上。触手冰凉,石质的坚硬感透过掌心肌肤传来。一秒。
两秒。三秒。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测试柱毫无反应。
依旧是那副灰扑扑、死气沉沉的模样。短暂的凝滞后,
更猛烈、更肆无忌惮的哄笑声猛地爆发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
“哈哈哈!我就知道!废物就是废物!”“装什么装!还以为能翻出什么浪花?
”“笑死我了!这废物是来搞笑的吧?”“滚下去!别浪费大家时间!”高台上,
林震海脸上最后一丝耐心也彻底消失,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就要开口呵斥。
就在他嘴唇刚刚张开,第一个音节尚未吐出的刹那——“嗡——!!!
”一声低沉到令人灵魂都随之震颤的嗡鸣,毫无预兆地从测试柱内部响起!那不是声音,
更像是一种直接在所有人颅腔内炸开的恐怖共鸣!广场上所有的哄笑声、叫骂声,
被这突如其来的嗡鸣硬生生掐断!数千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为极度的错愕与茫然。
紧接着!轰——!!!不是光!是爆裂!是毁灭!是沉寂亿万年的火山,
积攒了所有愤怒与不甘后的终极咆哮!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其霸道、其狂暴的金色光柱,
毫无征兆地、以最蛮横最不讲理的姿态,从林风掌心与石柱接触的那一点,轰然爆发!
那不是光柱!那是奔腾咆哮的金色洪流!是撕裂混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神芒!
它裹挟着粉碎一切的意志,瞬间就贯穿了那根号称能承受地阶巅峰灵脉冲击的坚硬石柱!
“咔嚓!咔嚓嚓——!”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密集响起!测试柱表面,以林风手掌为中心,
蛛网般恐怖的金色裂痕瞬间蔓延开去,遍布整个柱体!裂痕中,刺目的金光疯狂喷涌!
这仅仅是个开始!轰隆隆!!!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整个云岚城地基都在摇晃的恐怖爆炸,
悍然响起!那根屹立了林家百余年、象征着家族根基与荣耀的灵气测试柱,
就在数千双惊恐欲绝、几乎要瞪裂的眼球注视下,
如同一个被内部点燃了亿万斤炸药的脆弱陶罐,轰然炸裂!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
裹挟着刺目的金光,如同失控的流星火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激射!
“啊——!”“救命!”“快躲开!”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惊恐的尖叫、慌乱的奔逃、被碎石击中的惨嚎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嘲笑!场面一片混乱!
高台之上,林震海霍然站起,身下的紫檀木座椅在他无意识迸发的劲气下“咔嚓”一声裂开!
他须发皆张,脸上的威严被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彻底撕碎,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
死死盯着爆炸的中心!苏烈更是脸色煞白,身体剧烈一晃,若非扶着座椅扶手,
几乎要当场瘫软!苏清雪那张万年冰封的精致脸庞,此刻终于裂开了缝隙,红唇微张,
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缩成了针尖大小,那抹深入骨髓的轻蔑被炸得粉碎,
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骇!碎石如雨,烟尘弥漫。当最狂暴的金光稍稍收敛,
当激射的碎石势头稍减,广场中央那毁灭性的景象,
才无比残酷地、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视网膜上。原地,哪里还有什么测试柱?
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深坑!坑的边缘,是扭曲融化的岩石痕迹,
如同被天神的巨锤狠狠砸过,又被地狱的烈焰焚烧过!而在那深坑的边缘,
唯一站立着的人影,正是林风。烟尘与尚未散尽的金色光屑,在他周身缓缓飘落、消散。
他身上的粗布短衫依旧破旧,此刻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神性光辉。他微微低着头,
看着自己刚刚按在石柱上的那只右手。掌心,几缕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气流,
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正悄然钻回他的皮肤之下,消失无踪。他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也没有半分力量宣泄后的激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平静,
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世情后的淡漠。那平静的眼神,扫过深坑,扫过满地狼藉的碎石,
扫过周围一张张写满恐惧、茫然、呆滞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脸孔……最后,他的目光,
越过了混乱的人群,平静地落在了高台上,
落在了那张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极致惊骇的、苏清雪的脸上。他抬起手,不是指向谁,
只是随意地、轻轻地掸了掸自己那件破旧短衫衣袖上沾染的、几乎看不见的灰尘。动作很轻,
很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然后,
种平静得如同在讨论天气、却又清晰得足以让广场上每一个角落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语调,
开口了:“抱歉。”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确认一个简单的事实。“刚才动静大了点。
”他的目光,终于定格在苏清雪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平静地问道:“天阶灵脉……很强吗?
”“!!!”死寂!比爆炸前更加彻底的死寂!这一次,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数千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咚咚作响,震得耳膜生疼。天阶灵脉……很强吗?这轻飘飘的一句反问,
像一把无形的、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尤其是砸在苏清雪那颗刚刚因为觉醒天阶灵脉而高高扬起的心上!强?
在眼前这摧枯拉朽、将测试柱彻底抹去的恐怖景象面前,
她那引以为傲、震动云岚的天阶灵脉,简直像萤火之于皓月,尘埃之于山岳!那点寒冰之气,
在这能粉碎星辰的金光面前,算个什么东西?!苏清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崩塌!
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她俯视一切的根基,她当众摔碎玉佩的底气,
在这平静到可怕的一句反问面前,被碾得粉碎!她的骄傲,她的未来,她的一切规划,
仿佛都随着那根测试柱一起,化为了齑粉!那张倾城的容颜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一片,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没有丝毫停留,
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他微微侧身,视线投向更远处,
投向林家那重重叠叠的深宅大院,投向云岚城鳞次栉比的屋宇,
投向那视线无法企及的天际线。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沧桑和洞悉世事的淡漠,
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空:“过去三年……”他顿了顿,
仿佛在回忆一段早已尘封的往事,“我装的。”装……的?!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
再次在所有人早已麻木的心湖中炸开滔天巨浪!“只是想看看……”林风的声音很轻,
却字字如刀,清晰无比,“哪些人,值得我……守护。”守护!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分量。不是炫耀,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历经沉淀后的选择。
他守护谁?守护这将他视为尘埃、极尽羞辱的林家?守护这云岚城?还是……守护别的什么?
高台上,林震海的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由惊骇转为一种极致的铁青!
他死死盯着场中那个依旧平静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惧,有震怒,有难以置信,
更有一丝深藏的、被愚弄的狂怒!守护?这个被家族鄙弃了三年的“废物”,他说守护?!
就在这极致的震撼与死寂中,就在林风说完那句“守护”,
似乎准备转身离开这片狼藉之地时——“贤婿!林贤婿!留步!请留步啊!
”一个带着剧烈颤抖、近乎破音的呼喊,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
猛地从高台上炸响!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苏家的家主,
苏清雪的父亲——苏烈,竟然不顾形象,踉踉跄跄地从座位上冲了出来!他脸色涨得通红,
额头青筋暴起,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慌乱,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热!
他甚至顾不上仪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高台边缘,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栏杆,身体前倾,
朝着场中的林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带着哭腔的语调嘶喊:“林贤婿!留步!请留步啊!
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啊!”苏烈喊得声嘶力竭,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清雪她……她年纪小,不懂事!一时糊涂!
被……被流言蒙蔽了心!这婚约……这婚约可是两位老祖宗定下的!金口玉言!岂能儿戏啊!
”他猛地回头,对着还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的苏清雪厉声喝道:“清雪!还不快过来!
给林贤婿道歉!快!”苏清雪被他这一声厉喝惊得一颤,身体摇晃了一下,
眼神空洞而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向场中那个平静得可怕的身影。道歉?让她,
苏家的天之骄女,刚刚觉醒天阶灵脉、受全城仰望的苏清雪,
给这个她刚刚当众羞辱、视若尘埃的“废物”道歉?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但父亲那狂乱的眼神和场中那恐怖的深坑,又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苏烈见她不动,
更是急得火烧眉毛,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他猛地转过头,对着林风,
脸上强行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放得极低极软,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讨好:“贤婿!贤婿你听我说!婚约当然有效!绝对有效!
清雪她只是一时糊涂!我们苏家……我们苏家是真心实意认你这个女婿的!你看,
你看这……”他慌乱地指着地上那摊碎玉,语无伦次,“玉佩……玉佩碎了没关系!
我苏家有的是美玉!更好的!十倍!百倍!我立刻命人送来!不!我亲自去选!
保管让贤婿满意!这婚约……这婚约还能再议!对!再议!一切都好商量!都好商量啊!
”苏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显得异常刺耳和滑稽。
前一秒还高高在上,视林风如草芥,下一秒就恨不得跪下来舔他的鞋底。这变脸的速度,
比翻书还快。高台上,林震海和其他长老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苏烈这番毫无骨气的表现,
简直是把林家的脸和苏家的脸一起按在地上摩擦!但看着场中那个深坑和那个平静的身影,
他们又硬生生把斥责的话咽了回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广场上的人群,更是彻底懵了。
这戏剧性的反转,比刚才的爆炸和那句“天阶灵脉很强吗”还要冲击他们的认知!苏家家主,
竟然像个市井小贩一样,对着那个刚刚被他女儿当众羞辱的“废物”……摇尾乞怜?
求着要维持婚约?无数道目光,充满了鄙夷、嘲讽、难以置信,齐刷刷地射向高台上的苏烈,
也射向僵立如同木偶的苏清雪。就在这片诡异到极点的气氛中,
在苏烈那近乎癫狂的哀求声中,林风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他的动作很慢,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没有看苏烈那张谄媚到扭曲的老脸,
也没有看苏清雪那惨白失魂的容颜。他的目光,平静地、缓缓地,落在了自己的脚边。那里,
散落着几块稍大的玉佩碎片,在爆炸后的烟尘中,依旧透着羊脂白玉特有的温润光泽,
只是那并蒂莲的图案,被粗暴地撕裂了。他微微弯下腰,动作依旧不疾不徐,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捻起了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碎片上,
清晰地刻着半朵莲花的轮廓,断裂的边缘锋利。他直起身,两根手指捏着那块碎玉,
举到眼前,对着初升的日光,细细地端详着。阳光透过玉质,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看不清表情。然后,他微微侧过头,
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平静地落在了高台上苏烈那张写满了惊恐与期盼的脸上。林风的唇角,
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不是笑。那弧度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深处冻结的刀锋,
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伪、看透世情炎凉的极致嘲讽。他看着苏烈,
看着他那双因极度紧张和渴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
清晰地凿进每一个人的耳膜:“苏家主。”他顿了顿,捏着碎玉的手指微微用力,
那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入他的指腹。“有些东西……”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逾千斤,“破了,
就补不回了。”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捏着碎玉的那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轻轻一搓。“噗。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带走的轻响。
在苏烈骤然瞪大到极致、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在他身后苏清雪那死灰般的眼神注视下,
眼见证下——那块苏烈口中“十倍百倍美玉”也换不回的、象征着过往承诺的羊脂白玉碎片,
在林风那看似轻描淡写的指间,化作了一小撮细腻的、闪着微光的白色粉末。微风拂过。
粉末如同失去生命的尘埃,从他微微张开的指缝间,无声无息地飘散开去,
转瞬间便消失在空气里,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碎了,就是碎了。碾成齑粉,
便是彻底地、无可挽回地……灰飞烟灭。苏烈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微微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垂下。那双刚才还充满狂热期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仿佛被那随风飘散的玉粉,彻底抽走了灵魂。苏清雪更是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晃了晃,
若非身后的侍女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当场瘫软在地。
她死死地盯着林风那只残留着细微玉粉的手指,盯着他脸上那冰冷到极致的嘲讽弧度,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她终于明白,
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婚约,更是……彻底失去了某种无法挽回、也无法企及的东西。骄傲?
尊严?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心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
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恐惧。高台上,林震海和几位长老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林风的举动,不仅彻底撕碎了苏家的脸面,更是当着全城有头有脸人物的面,
将林家这三年来的势利与刻薄,无情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林震海的手指深深掐进了紫檀木扶手的裂缝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膛剧烈起伏,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斥责林风?对方刚刚展现的力量,
足以将整个林家演武场抹平!承认错误?他这张老脸,林家的颜面,往哪里搁?广场上,
数千人屏息凝神,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所有人,
都被这无声却比雷霆万钧更震撼的一幕,彻底慑住了心神。看着那随风飘散的玉粉,
看着苏烈父女瞬间垮塌的绝望,
看着林风脸上那冰冷刺骨的嘲讽……每个人心底都涌起一股寒意。这林风,哪里是什么废物?
分明是一头收敛了所有爪牙、蛰伏了整整三年的洪荒巨兽!如今一朝亮齿,便是石破天惊,
睥睨众生!他隐忍三年,只为看清人心,而今日,他显然看得足够清楚,也……足够冷酷!
林风轻轻吹了吹指尖残留的细微粉末,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不再看高台上一眼,不再看那满地狼藉的深坑和碎石。他微微仰起头,
目光似乎穿透了林家高耸的围墙,投向了云岚城更广阔的天地,投向了那未知的远方。
阳光落在他依旧穿着破旧短衫的身上,却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光晕,沉静而深邃。
然后,他迈开脚步。步履从容,不疾不徐,如同闲庭信步。方向,
不是林家为他安排的那个偏僻破旧、靠近柴房的小院,而是——演武场的出口,林家的大门!
他要离开!离开这个将他视为耻辱、给予他三年冷漠与羞辱的地方!“他……他要走?
”“离开林家?”“天啊!他……他可是……”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低低的惊呼声如同涟漪般扩散。无数道目光充满了震惊、复杂、惋惜,
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追随着那个走向大门的、单薄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身影。
高台上,林震海的脸色猛地一变!林风展现的力量太过恐怖,也太过神秘!
他若就此离开林家,对林家而言,是损失了一个绝世天才?
还是……放走了一个无法掌控的、甚至可能带来灾祸的恐怖存在?更重要的是,
林风刚才那句“守护”,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守护的对象……还包不包括林家?“站住!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猛地从高台传来!
是林震海!他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他猛地站起身,须发皆张,
强大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属于灵元境强者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
瞬间席卷整个广场,让那些刚刚骚动起来的人群再次噤若寒蝉。“林风!
”林震海的声音沉凝,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那个即将踏出演武场的背影,“你要去哪里?
”林风的脚步,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阳光勾勒出他沉静的轮廓,看不清表情。“去哪里?”他重复了一遍林震海的话,声音很轻,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清晰地传回,“这林家,还有值得我留下的地方么?
”平静的反问,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震海和所有林家人的脸上!
尤其是想到过去三年他们对林风的所作所为,此刻这句话,简直字字诛心!
林震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青筋暴跳。他强压着翻腾的怒火和一丝莫名的心悸,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具说服力,
甚至带上了一丝……长辈的“关怀”:“胡闹!”他喝道,声音刻意放缓,
“你是我林家子弟!血脉相连!过去……过去族中或有疏忽之处,但血脉亲情岂能割舍?
家族培养你多年……”“培养?”林风终于缓缓转过身,正面看向高台。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
清晰地映出林震海强作镇定的身影,“家主是指……每月克扣到仅够果腹的例钱?
是指安排靠近柴房、冬冷夏热、漏雨透风的破屋?
还是指……默许甚至纵容族中子弟对我这‘废物’的肆意欺辱、抢夺资源?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却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锥子,
狠狠扎进林震海的心窝,也戳破了林家最后一块遮羞布!“我……”林震海一时语塞,
老脸涨得通红。那些事,他并非完全不知情,只是以前觉得一个废物,
根本不值得家族浪费资源,更不值得他这位家主费心。如今被当众揭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林风!休得放肆!
”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忍不住怒喝出声,“家主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
就算你……你有些际遇,也改变不了你是林家血脉的事实!家族生你养你……”“生我?
”林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瞬间刺向那位开口的长老!
那眼神中的冰冷和某种深沉的痛楚,让那位长老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浑身一冷!
“生我者……”林风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寒意,目光却缓缓移开,
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温暖又令他心碎的影子,“是我娘。至于养我?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林震海和那位长老身上,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刺骨的嘲讽。
“从我娘耗尽最后一丝生机,将我送回林家大门外的那一天起,养我的,
是这云岚城的风霜雨雪,是街角巷尾的残羹冷炙,是我自己这双……还不太会讨饭的手!
”轰!这番话,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劈在每一个林家人的头顶!林震海如遭重击,
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由铁青瞬间转为惨白!他死死盯着林风,嘴唇哆嗦着,
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无法言喻的恐惧!
个被林家视为禁忌的名字……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往事……难道……广场上更是彻底炸开了锅!
无数道目光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林风少爷……竟然是这么回到林家的?
他的母亲……死在了林家门外?这……这和林家对外宣称的完全不一样!
“你……你……”林震海指着林风,手指剧烈颤抖,仿佛想说什么,
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我的路,我自己走。”林风不再理会他们的反应,
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林家,好自为之。”说完,
他不再有丝毫留恋,决然转身!就在他转身,即将彻底踏出演武场大门的刹那——“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如同鬼魅的嘶鸣,骤然撕裂了广场上凝重的空气!快!快到极致!
一道乌光,阴冷、歹毒、带着浓烈的血腥煞气,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等待了许久的毒蛇,
毫无征兆地从广场侧后方、一处混乱人群的阴影死角里暴射而出!目标,直指林风的后心!
这偷袭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狠辣!选择的时机更是刁钻至极,
正是林风心神放松、转身离开、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而且那乌光速度之快,角度之毒,
蕴含的阴寒劲力之诡异,绝非寻常武者所能发出!“小心!”“有刺客!
”几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高台上的林震海、苏烈等人脸色剧变!然而,那道乌光的速度,
快得超出了他们的反应!眼看着那抹致命的乌黑,就要洞穿林风毫无防备的后背!
电光火石之间!林风那即将踏出大门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的迟滞!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反手向后一挥!动作轻描淡写,
如同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的气流,如同游丝般,在他挥出的袖袍边缘一闪而逝。
“叮!”一声清脆得如同金玉交击的轻响!那道快如闪电、阴狠歹毒的乌光,
在距离林风后心不足三寸的虚空中,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骤然凝滞!
瞬间显形!那赫然是一支通体乌黑、只有三寸长短、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淬毒袖箭!
箭尖距离林风的衣衫,只有毫厘之遥!此刻,它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定在半空!
箭身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幽蓝的毒液在箭尖凝聚欲滴,却无法再前进分毫!下一瞬!
“噗!”一声轻响。那支凝固在空中的淬毒袖箭,连同上面那抹幽蓝的毒光,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攥紧,
毫无征兆地化作了一小蓬细密的、闪烁着诡异光泽的黑蓝色粉末!微风拂过,粉末飘散,
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从偷袭发动,到袖箭显形、凝固、化为齑粉,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呼吸之间!快到广场上绝大多数人,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模糊的乌光闪过,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的死寂!数千双眼睛,
茫然地眨动着,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高台上实力最强的林震海、苏烈等寥寥数人,
以及广场边缘少数几个感知敏锐的武者,才勉强捕捉到了那惊心动魄、却又举重若轻的瞬间!
他们看得分明!那支淬毒袖箭蕴含的阴毒劲力,足以瞬间重创甚至毒杀灵脉境巅峰的武者!
然而,在林风那看似随意的一挥袖之下,竟如同蚍蜉撼树,连他一片衣角都没能沾到,
就被彻底抹除!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何等深不可测的力量?!
林震海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刚才甚至没看清林风是如何出手的!
那轻描淡写的一挥,蕴含的力量层次,让他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林风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没有回头去寻找那偷袭的来源,
目光依旧平静地投向林家大门之外,投向云岚城喧嚣的街道。“呵。
”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一丝了然和冰冷杀意的嗤笑,从他唇边溢出。
“果然……还是忍不住了么?”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双一直平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
一点璀璨到极致、却又冰冷到极致的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太古凶星骤然苏醒,一闪而逝!
那光芒虽只一瞬,却让所有无意间瞥见他侧脸的人,
都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无法抗拒的寒意!仿佛被远古的神祇,漠然地扫视了一眼!
他没有停留,一步踏出,身影便消失在了演武场大门的阴影之外。只留下广场上,
一片狼藉的深坑,一地死寂的碎石,无数张呆滞茫然的脸,高台上失魂落魄的苏家父女,
脸色惨白如纸的林震海,
以及……那无声飘散、最终彻底消失在尘埃里的……玉粉与毒箭之灰。云岚城的风,
带着初春特有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复苏的气息,从敞开的林家大门外涌入,吹过广场,
拂过一张张依旧沉浸在巨大震撼与茫然中的脸庞。林风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外的喧嚣里。
“他……他就这么走了?”一个年轻子弟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带着梦呓般的恍惚。
“那柱子……那柱子真的……被他……”另一个看着中央那触目惊心的焦黑深坑,
嘴唇哆嗦着,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测试柱被毁,
这几乎是抽掉了林家某种精神象征的脊梁。“苏家……苏家主他……”更多的人,
则将目光投向了高台上。苏烈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瘫坐在椅子上,
双目无神地望着林风消失的方向,嘴里还在无意识地翕动着,
似乎在念叨着“贤婿”之类的词,只是声音微弱得听不清。苏清雪则被侍女搀扶着,
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那双曾经盛满冰霜与高傲的眸子里,
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恐惧和巨大的茫然。她精心规划、引以为傲的未来,
连同那枚被她亲手摔碎的玉佩一起,被碾成了齑粉。林震海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
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极致的铁青,最后又蒙上了一层灰败。他猛地一挥手,
声音嘶哑而暴戾,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查!给我彻查!刚才那支袖箭!是谁!
是谁敢在我林家行凶!”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扫过台下混乱的人群,
“封锁演武场!任何人不得擅离!违令者,家法处置!”家主的威严在这一刻强行撑起,
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狂怒。立刻有林家护卫如狼似虎地扑出,开始封锁现场,
粗暴地驱赶人群,盘查可疑人员。场面再次陷入混乱,哭喊声、呵斥声、辩解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这混乱的喧嚣,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不到林风耳中半分。
他已经走在了云岚城繁华喧闹的主街上。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鲜艳,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孩童嬉笑声……各种声音汇成一股充满烟火气的洪流,
扑面而来。这鲜活的气息,与方才林家演武场内那压抑、冰冷、充满算计的氛围,恍如隔世。
他身上的粗布短衫依旧破旧,走在衣着光鲜的人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周围的行人下意识地避开他,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漠然的目光。但他浑不在意,
步履从容,眼神平静地扫视着这座他生活了三年、却从未真正融入过的城市。“让开!
快让开!别挡着路!”一声粗鲁的吆喝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林风微微侧身,
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女便风驰电掣般从他身边掠过。为首的青年,
面容倨傲,腰间悬挂着刻有“赵”字的玉佩,马鞭在空中甩得啪啪作响,
惊得路人纷纷狼狈躲避。这是云岚城三大家族之一,赵家的子弟。他们去的方向,
正是云岚城最负盛名、汇聚了方圆千里内顶尖少年天才的学府——青云学院。
林风的目光在那队人马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平静地移开。赵家?青云学院?
曾经或许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在他眼中,不过如此。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七弯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挂着“百草堂”陈旧木匾的小药铺前。药铺门面不大,
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草药气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正眯着眼捣药的干瘦老者抬起了头。看到林风,
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小风子?
今天林家测试日,这么快就溜出来了?”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像是熟稔的邻里招呼。
林风走到柜台前,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而是摊开了右手掌心。掌心之中,
静静躺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玉佩碎片。正是苏清雪当众摔碎的那枚定亲玉佩的残骸。
最大的那块,上面还残留着半朵莲花的轮廓。“陈伯,”林风的声音很平静,
“帮我看看这个。”被称为陈伯的老者,浑浊的眼睛在那些碎玉上扫过,
尤其在看到那断裂茬口时,眼神似乎微微凝滞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药杵,
伸出枯瘦、布满老茧的手指,拈起最大的一块碎片,凑到眼前,对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线,
仔细端详起来。他的动作很慢,手指在断口处反复摩挲,眉头渐渐蹙起,
脸上的慵懒之色褪去,变得严肃而专注。药铺里只剩下他翻看碎玉时细微的摩擦声。片刻后,
陈伯放下碎片,抬起眼,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直看向林风:“小风子,这玉……不简单啊。
”林风眼神微动:“怎么说?”“羊脂白玉,温润无瑕,是上品没错。
”陈伯拿起另一块碎片,指着那断裂的茬口,“但你看这里,茬口边缘,
是不是有一圈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纹路?像……烧融后又凝固的金丝?